永璘看折空闲之余也教公主香道,有空时也拿了香来教她识别,弄的一屋子香气,叫我赶去了别屋,我最怕这浓烈之味,闻着头晕脑胀的。永璘体谅我病着,也不甚计较,只带了公主别处去弄,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去了紫云宫。真要命,他是打算再培养出个孝懿皇后来了,对女儿倒是丝毫不忌讳的。弄的公主比我还熟悉紫云宫内的布置。公主粗心,又骄宠惯了,我恐她不小心弄坏了里面的东西,劝着永璘别带公主进去,永璘只是笑道:“无碍的,朕看着呢,就弄坏个一两样,母妃也不会见怪的。”他既这么说,我自是不便再管。孝堂也没再被打过手心,侍书跟我说太子师傅背地里夸孝堂聪明勤奋,功课学得好,我自是高兴。
三哥倒也守诺,将玄鹰送回宫后,便教孝堂习剑,为怕伤了他,三哥只用树枝为剑,且只用左手,说右手出剑太快,怕煞不住伤了人。他平时没正形儿的,教授起徒弟来却极是严厉。孝堂只要错一点儿,立即从头再来,孝堂出招一慢,他的树枝马上打在他的手背手臂上,打落他的剑,叫他拾起再练,务必要又快又狠,不能有半点犹豫。孝堂性子坚忍,虽受痛却一声不吭,咬牙苦练,有时练至深更半夜也非把一招练熟才罢。我心疼他,叫三哥一下子不要教太多,三哥嗤笑我妇人之仁,永璘也叫我别管,说若想孝堂以后成器就随三哥教去,不要惹恼了三哥,他搁车反而麻烦。我也只好忍着,只是每次替他抹药时还是忍不住落泪,虽然都不重,但三哥出手狠辣,每一下都打在最吃痛的地方,以便让孝堂牢牢记住。
良妃和丽贵人都怀了孕,我便让宫中好生侍候,配专门的太医定时看视,接过宫务打理。永璘只消我身子康健,别的也不太过问,太皇太后自是最高兴的,常叫人两人去询问饮食起居,也叫我好生看顾,这是职责所在,我自是会当心的。
三哥说御乐坊来了几个胡姬,舞跳得甚好,与日常所见迥然不同,我便叫人把胡姬请来,让她们跳舞给我看,果然别有风情,便定下学胡姬舞。公主看了觉得好玩,也跟着学,我也由着她胡跳去,公主生日那天,甚是热闹,公主小孩子脾气,见人多便玩疯了,开始还安安生生地会着安席,后来便随地乱跑,我止都止不住。永璘笑望着道:“算了,随她去吧。”目光一直跟着她转,脸上全是宠爱之色。太皇太后在一旁看着也乐。我不便再阻止,只让宫人看好,别叫出意外就行。
席散了回宫,公主依然收不住性子,非要“跳胡姬舞给爹爹看”,永璘兴致好,端坐着看她跳,她自是瞎跳一气,仗着年纪小人好看,怎么扭都是惹人爱的,后来竟转得疯了,一个煞不住,卟咚一声坐到了地上,永璘哈哈大笑,我忙叫人扶她起来,公主摔得痛了,哇地大哭,弄得奉乾殿沸反盈天的。永璘让人抱公主过去,放在膝上柔声安慰,还答应赏她许多东西,才哄得她破泣为笑,小手勾在永璘颈上撒娇。王孝堂不肯用公中的银子给公主送礼,自己写了一幅字“芳龄永继”送给公主,并自己亲手做九连环玩具。我倒觉着这份礼更加真心,比别的礼都贵重,命公主的宫人好生收了,想着下个月他过生日要送份重礼回给他,他跟我是同一个月,我是九月十五,他是九月十八,永璘哄公主睡着,亲手抱着送她回屋睡觉,又给她脱了衣裳,盖上小被子,看了好久才轻轻走出来,搂了我回屋。
因玄鹰这两天有点发热,永璘不放心,让我抱过来同睡,以便照应,他对点痘之事甚是内疚,毕竟这么小便让他受这么多苦楚,也是不过意的。而且跟这个皇子也确是聚小离多,自不免另眼看顾。我让他先看着孩子,自去吩咐上夜宫人守好火烛,坐辇去各宫看视一番,没事了才回屋。
一进屋就见永璘托着玄鹰的小脚,一手拿笔,笑嘻嘻的不知在干什么。我忙过去,见玄鹰醒着,穿着小衣服手足乱动,似乎很是高兴,便问:“你又做什么?不是让你好好哄他睡觉么?你又玩得他疯了,怎么睡得着?”他笑道:“朕看看他足底之痣还在不在,用朱笔点了,你看,是不是很有趣。”托了给我看。我埋怨:“你就知道玩,俗话说,冷头热足,一会儿冰着了又激得他发热,快收拾了睡觉!”他方笑着放下笔,给玄鹰穿上小袜子,放进床最里面,盖上被子。
我洗漱了先上床,拍着玄鹰哄他睡。永璘一会儿也上了床,问:“他睡了没?”“快了,”我低低道:“你别说话。”他便不言声了。
玄鹰很快睡着了,我给他掖好被子,也躺了下来。永璘伸手搂过我,低低道:“天伦之乐,是稚奴带给朕的,这几个皇儿,甚合朕意。”我笑斥:“老生常谈,快睡吧。”他听话地合上眼,继续道:“有了稚奴母子,朕此生足矣,朕比先皇的福,稚奴集娇妻美妾于一身,皇儿聪慧美貌,朕——有福。”已是口齿凝滞。我轻轻拍着他,道:“皇上睡吧,明儿要上朝的。”“嗯——”他渐渐地睡着了,我轻轻叹息,他原是这么知足的男人。合上眼,我也很快入了梦。
丽贵人第一次怀孕,没经验,吃多了西瓜,差点小产,我守了她几夜后才平安。叮嘱她的宫人千万小心,不可再出事,才回奉乾殿。听人说这几日三哥也宿在殿中,跟永璘两个逗着玄鹰玩的无所不至,料想干不出好事来。果然回去时,这哥儿俩正在对坐着酌,三哥一手抱着玄鹰,一手持杯,永璘竟用筷子蘸了酒喂了给玄鹰吃,我忙叫:“皇上!”他吓了一跳,回头看是我,又笑了:“你回来了?丽贵人怎么样?”我道:“她和龙胎没事,皇上在干嘛呢?”他笑笑道:“朕在与三郎饮酒,你不是看见了么?”我生气:“你自己饮也罢了,给皇儿饮做什么?他才多大?玩得没样儿。”过去要抱玄鹰,三哥避转了身不让我抱,笑道:“我跟这儿瞧着呢,你担心什么?男人做事,女人少过问,去,炒几个小菜去。”我道:“皇儿是我生的,不准你们胡来!给我!”三哥笑道:“你别逼我动手,你打不过我的,听话,去做菜,我跟永璘说事儿呢。”我瞪他:“你给不给我?”“你再凶,我叫永璘休了你!”他道:“换梅若华来当皇后!”永璘笑斥他:“胡说!”对我道:“你去吧,朕不喂他酒了,你放心,朕说话算话。朕真的有事跟三郎商量,你去吧。”我实是担心他们一高兴又忘了形,累玄鹰受罪,便道:“皇上说皇上的,要皇儿陪什么?快还了给臣妾!”三哥笑道:“女人真烦——好,给你便给你,话说头里,一会儿别来求我哄他。”将玄鹰递到我手上,玄鹰一离了他的手便开始大哭泣,我哄了半天也哄不住,反而越来越大声了。眼见他哭得声噎所促,恐伤了他的气,只好还了给三哥,三哥笑道:“我说吧,你带不了他。”伸手接过去,也不知他怎么弄的,只拍了拍玄鹰,玄鹰便破泣为笑了,我料定他做了手脚,可又没法子,只得去看永璘。永璘笑道:“皇后放心去吧,朕看着皇儿呢。”推我走。我只得去做菜,中途不放心,回来看时,三哥已将玄鹰放在一边哄他睡着了,两个人压低了声音说话。我只听到鄱阳王几个字,也没敢再多听,只消玄鹰没事便好。依旧回厨房做菜。嘱咐宫人留神听传,他们若有事再叫我就是。
直到永璘传唤,我才进去。三哥笑着道:“娘娘回来,我也该家去了。玄鹰我带走了。”我自舍不得孩子,忙道:“你又带他走,他才跟了我几天啊?”三哥笑:“你们一过手他说生病,也不知怎么弄的,还不如我呢。放心,玩几天便还你。”伸手抱起玄鹰施施然就走了。我急,要追,永璘拉住我,道:“好容易他忘了曹燕云,你就让他多高兴几天吧。皇儿终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听他提到“曹燕云”三个字,我心一软,由得三哥去了。永璘轻轻叹口气,道:“也难为他,这么尽心照料玄鹰,要不是心里头空落,他又何至于此啊!”我鼻子发酸,靠近他怀里,替三哥难过,永璘轻拍我的肩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