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虫子在咀嚼着满地的哀伤,那哀伤填满他身体的每一寸,多少年来……他一直承受着那种痛苦……
元纪然静静听着……世界明亮宽敞地展现在眼前……这一刹那……若能一直保持下去……没有谁离开谁……
“小望,小望……”黎超楠煞风景地在门口谢尔顿式的敲门,惊魂地呼喊着。
夏望极不情愿地松开怀抱,喃喃自语道,“晚餐本该给他下点安眠药……”
打开门,黎超楠一脸恐慌地站在门口,一见门开,迫不及待地拉着夏望离开。
隔壁房间传来大战小强三百回合场景的现场播音,灯光照着偌大的房间显得更加宽敞,却更显得空荡荡的……他就在隔壁,两人距离并没有多远,从他回到她的生命中,他们便把之间所有的距离都抹灭了……再也不会有生离,只有遥不可及的死别……对不对……
夏望回来时,只剩下一盏桌灯亮着,灯光下,床上的姑娘已经沉沉睡去,嘴角浮起一丝浅浅的笑,似做了什么好梦……
端午节那日,韩释名提着一袋粽子走进两人家中。
粽子风味极佳,料也十足,糯米中包着香菇,虾仁,小卤蛋,五花肉,再加上东街肉粽店特制的拌酱,韩释名说是另外一个城市的朋友捎来的,闽南特色十足,元纪然连说本地的烧肉粽也有独特风味,夏望笑话她“读了几年大学都把自己当本地人了。”三人坐成一团,其乐融融。
“我在北京那几年,喜欢那儿的甜粽,有种白粽子,加点儿白糖和玫瑰汁木樨卤,又香又美味。”韩释名一边吃着肉粽,一边赞叹。
“冷藏过的小枣儿粽子更有风味。”夏望一边说着,一边把元纪然挑出来的肥肉放回她的碗内。
“吃完它……我会和它一样肥……”元纪然望着肥得发油的肉,又把它夹了出去。
“不准挑食。”夏望阻止了她的行动。
元纪然愤愤地吞下了一整块肥肉,胃里一阵恶心,跑到厕所吐了出来。
“元小姐不会是有了吧?”韩释名笑了笑。
“是吗?”夏望饶有兴趣地看着胃里翻滚归来的元纪然。
“有了什么?吃了一块肥肉……最近禽流感盛行,要不要帮我检查看看。”元纪然一脸愤恨,心想着若不是你逼我吞下那块肥肉我才不会恶心。
“别胡说。”夏望看着元纪然的‘诅咒’,有些不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过来我看看。”
元纪然气消了些,坐到夏望身边,“您别再逼我吞这东西,我一定活的很好。”
吃完粽子,元纪然借口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夏望与韩释名坐在沙发上看着世界杯的回放,对着电视机,像男孩一样为进球而欢呼,为不进而埋怨。
元纪然拿着一袋食材进了厨房,忙忙碌碌,望着窗外的夕阳,临落下之际,美得让人双眸不舍离开一刹那。
夜幕降临时,元纪然捧了三碗面条放在桌上。
“生日快乐。”
夏望才惊觉,今年的生日,竟与端午节重叠。
元纪然始终记得,夏望过新历生日,他忙忙碌碌,一向不会重视这个日子。
“生日不是应该喝海带汤?”韩释名疑惑。
“文化差异。”元纪然简洁地回答了一句,捧着一碗面,拿到夏望面前,“试试,有没有变味。”
纵使隔了那么多年的时光,那份熟悉的味道依旧。夏望这些年的生日,从来没有刻意去过,万如苏为他呼朋唤友庆生,他也只是在片场故作感动,满桌的佳肴,都比不过简单的一碗长寿面来得美好。他曾对元纪然说过:“我不要蛋糕,我要足够的大胃口来吞下一碗碗长寿面。”
吃完面,元纪然故作神秘,带着两人到了停车库。
晴朗无风,放孔明灯的好日子。
元纪然将孔明灯从车库中拿出来时,沉浸于孩子气的喜悦中,没有注意到夏望脸上闪过一丝不安。
“中国人端午节放孔明灯?”韩释名诧异。
“心愿无时限。”元纪然掏出马克笔,递给了两人。
三人稀稀疏疏在上写了许久,韩释名的天灯先放了出去 ,光点在空中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天边。
“在写什么呢?”元纪然好奇地走到夏望身边,夏望却抱着孔明灯转了一个圈,将字面紧紧遮住,“心愿,被知道就不灵了。”
“你倒迷信。”元纪然只好作罢,起了身,示意韩释名过来帮忙,天灯徐徐上升。
直到三盏孔明灯都消失在了天际,元纪然打了个哈欠,忙碌了一天,困倦爬满全身。
韩释名对着天空比了一个’V’字,大叹应该照下方才一幕,不枉到中国一趟,可惜天际只剩繁星,只得遗憾。
“你的‘老劳’呢?”韩释名拖住夏望,背着元纪然问道。
“卖了,换辆新的。”夏望回答得干脆。
“别蒙我,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你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我还不清楚?想也知道,万如苏把你逼到这种地步,怪不得你急了……”韩释名叹了口气,“你要缺,就跟我说,别客气。”
“这次意义不一样。”夏望望着元纪然的背影,微弱的路灯下,依旧有一条长长的影子相随。
元纪然洗了澡,懒懒地爬上了床,三日假期,补了两天的课,真正到手的也只有一日空闲,困倦爬满了她全身,她几乎快要睡去。
“然然……”夏望坐到她身边,“快起来,给你个惊喜……”
元纪然有气无力地转过身,摆了摆手,“有事明天说吧……”
“不……很重要……”夏望坚持地将她催醒。
元纪然没好气地起了身,体力不支,半躺在床头,“什么事啊。”
夏望似变魔术似地从背后拿出一枚戒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不想要戴?”
元纪然心底虽愉悦,但表面上想着逗他一下,于是依旧面无表情地说,“就这样啊?明天再说吧……”
这一无所谓却似乎惹怒了夏望,他闷闷不乐地收回戒指,“既然你这么困,就先睡吧。”
元纪然半眯着眼,来了精神,凑到夏望脸边,“生气啦?”
“你说呢?”
“好啦……我错了。”她伸出手,捏着他的脸,“给爷笑一个。”
夏望依旧不动。
“好啦……我给你笑个,行不?”她凑近夏望的脸,对着他的嘴唇啄了一下,却被反噬……
夏望拉起元纪然的左手,一脸疑惑,“戴哪只手指好呢?”说完,顺着中指套了进去,尔后自言自语道,“这枚戒指好看,配你正合适,但如果是之前那枚就更好了……”
“我说。”元纪然忽然想起,“上次成靖宇那枚戒指,你真的扔了?”
“你以为呢?”夏望醋意满满,“那碍眼的东西。”
“对对对,就您亲自带上的养眼。”元纪然望着手中的戒指,忽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之感。
“对,你要戴着,直到我为你另一根手指戴上更大更漂亮的戒指为止。”
这枚价格不菲的戒指,是夏望卖掉相伴多年的劳斯莱斯换来的,他可以一晚之间失去它,但一刻也不能等着套住她,为她亲手戴上……
“对了,你的车呢?今天放孔明灯的时候,才发现你的车不见了。”
“卖掉了……换更好的。”
元纪然在卖榨汁机那天就知道夏望的卡被停掉了,但她宁愿当做不知道,她明白夏望不希望她见到他如今这般境地。今日一见车不见,便明白了几分,而手中的钻戒,更让她觉得体贴温馨,但为了她,夏望让自己沦陷至此……真的值得吗……
“怎么啦?闷闷不乐?”夏望不知道元纪然知道了一切,只想瞒着她,给自己留下一丝自尊。
“戒指太漂亮,感动的……”
“然然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赞同庄子的‘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夏望摸着元纪然戴着钻戒的手指,分外夺目,“我觉得相爱的人,无论如何都要在一起。”
“对……所以无论如何,我们努力地在一起……”元纪然躺在夏望的怀抱里,坚实的胸膛,承载着她所有的能量。
如果你是我的影子,你便无法真实地迈向我。如果你不是我的影子,你便无法始终与我随行。所以无论如何,我们之间总有楚河汉界。
不。
如果你是我的影子,你便能始终与我随行。如果你不是我的影子,你便能真实地迈向我。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在我的身边。
晴朗无风的夜,太过沉闷,近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清晨,阳光明媚,万物对着光线充满活力地生存。
锅里的鸡蛋翻了一个面,蛋黄洋溢了出来,盖上热狗,却点缀出了一副更美好的景象,土司被对半切开,芝士片被整齐夹入,煮熟的豆浆冒着热气,门铃声忽然响起。
元纪然关掉豆浆,摘下围裙,心想着一大清早,会是哪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