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武军主帅大帐内,詈京殿下面色忧愤,踞案秉烛独坐。案牍上,摆满了文书与宗卷。
羽琏侯爵揭帘进帐,面色担忧的望了詈京一眼,上前低声道:“殿下,你可要保重身体啊。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你可千万不能倒下。”几日前与圣元军的大战中,詈京与浩泊交手,被打的重伤,呕血而逃,至今伤势没有痊愈。而又逢大败,军士损失惨重,身为主帅、一向争强好胜的他,未免气愤难平,心怀抑郁。
詈京淡淡一笑,掩不住一脸的病容,道:“我没有事。最近圣元军有什么动静?”
羽琏皱眉道:“最近圣元军一直按兵不动,固守在天牢城内,并没有主动攻击我军的迹象。实在猜不透,浩泊那小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按理说,乘胜而进,此时正是攻击我军的大好良机。丝毫不见动作,这不像那小子的为人,除非,他另有图谋。”
詈京轻轻点了点头,沉吟道:“我也怀疑他别有诡计。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也许是那小子在故弄玄虚,企图令我们心存怀疑,从而不战而退,撤军而回。”
羽琏叹气道:“这也正是那小子的可怕之处,我们的一举一动,全部被他料中,落入了他的算计之中;而他的谋划、计策,我们却根本猜度不出,悟解不透,处处落在了下风。如此,我们岂能不败?”
“咯叭!”詈京一举折断手中的笔杆,目射寒光,淡淡的道:“每一次都是这小子坏了我的大事,而后知后觉的我,却竟然丝毫不察,被完全蒙在鼓里。前一次西岭城会战,我错将夏秦亲王当成了主要的敌手,而忽略了这小子的存在。当时我只以为,这小子虽然也算是一代英才,但在两国交战的超大规模战场上,他还没有操控全局的能力。他的能力,不过做做狗头军师,给夏秦出谋划策而已。因此我费尽心机的将夏秦亲王给铲除,却对他不加理会。没想到,而今我才发现,主要的敌手竟然是这小子,没有他,恐怕我早已完成覆灭圣元帝国的大计了。唉,我真后悔,我的老师宪闻公爵,——上一次两国会战魔武国硕果仅存的名将,数次的警告过我,要我千万小心圣剑山受命者,说他们可能是我大计的绊脚石。我当时很不以为然,而今明白过来,却又是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我真是魔武国的罪人啊!”
“殿下不必自责,战争瞬息万变,任何人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只是,下一步怎么行动,还望殿下示下。”羽琏询问道。
詈京轻吐口气,随意的道:“先说说你的意见是什么?”
羽琏谨慎的选择着词句道:“我知道殿下一生的梦想,就是率领魔武国的人民,打回到锦绣平原,灭掉圣元帝国,重新夺回原本属于我们的肥沃土地,——这也是我们魔武大陆国近千年来无数代人的梦想。而今,殿下终于率领圣军,破天阙城,收复西部锦绣平原,打到了圣元帝国的天牢城下。如此的丰功伟绩,彪炳的赫赫战功,魔武国有史以来是前所未有。但属下认为,物极必反,有的时候,不顺天时,不知地理,不顾人情,操之过急,往往会适得其反。”
詈京闻言目中厉芒骤然一闪,摆手道:“你的意思,莫不成是要我退兵,不然就有不测之祸?”
羽琏恭谨的道:“请殿下让我把话说完。而今形势对我们殊为不利,我们现在的军队数量,已经不足三十万,根本不足以去攻破天牢城了。而战争时间过长,士兵普遍厌战,又连番败仗,士气很是低落。再这样下去,我怕士兵会有哗变的可能。此消彼长,圣元军军队整体作战的素质,经过半年来战争的磨练,已经大有提高;而有整个帝国作后盾,根本没有兵源不足之虞;况且士兵是为保家卫国而战,士气高亢,战意高昂。总上所述,我们根本没有理由再战下去,再战下去,恐怕我们军队损失还要惨重。到那时,悔之晚矣。”
詈京阴沉着脸,道:“依你之见,我们就此退兵,将无数将士用鲜血与生命夺得的土地与城池,拱手送还给圣元帝国?我们还回我们的魔武国,去耕种那几分贫瘠的土地不成?”
羽琏道:“不!我的意见,是我们可以将大军撤返会天阙城。只要天阙城我们能够牢牢控制在手中,那么就等于掌握了随时进入西部锦绣平原的门户,只要我们愿意,我们休养生息之后,可以随时出城东进,直接攻到天牢城下,如此,西部锦绣平原也等于操之我手。——这么算,我们仍然是得益匪浅,还望殿下三思啊!”
“迂腐之论!”詈京再也忍不住,断然道,“天阙城算什么?西锦绣平原又算什么?我要的是整个圣元帝国!整个锦绣平原!我的毕生的梦想,就是灭掉圣元帝国,让魔武国的子民奴役顽固不化的圣元人!而今虽然稍有挫折,并不顺利,但那次功业的建立,不是备经阻挠,历尽艰辛?如此一点小小的打击,就承受不住,就打退堂鼓,那我的伟大梦想,要何年月才能够实现?圣元帝国又何年月方能够灭掉?我们魔武大陆国的子民,又何年月方能够丰衣足食、可以不再忧虑粮食的不够食用、可以尽情无虑的生孩子而不怕生出来喂不饱给活活饿死?”
羽琏面色有些发白,却知道此次不能坚持,错过了机会,再说服詈京,就更难了,当下勉强道:“殿下,攻取圣元帝国,是需要从长计议。‘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我们魔武国国力薄弱,后力不继,这些你应该比我要清楚。我们魔武国持之骄傲的、有数十万之巨的精锐军队,而今已经损失近半,兵源匮乏。而我认为,即使我们的军队丝毫未损,要灭掉圣元帝国,也还是力有未逮!圣元帝国民众殷富,供给丰足,民众众多而乐用,凭借我们区区数十万军队,企图灭掉如此一个泱泱大国,岂不是玩笑?即使灭了圣元帝国,我们魔武国,能够统治如此大的疆域吗?统治一个国家,却并非单单靠军队就可以稳固的。对于圣元帝国的政治国情、风土百姓,我们又知道多少?没有丝毫的准备,我们又岂能长久的统治?单单仅靠武力镇压,迟早我们会被重新放逐回不毛原野上去的。”
詈京大怒,拍案牍道:“住口!你休得蛊惑人心,长圣元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我还偏就不信邪,你就看我如何灭掉圣元帝国吧!现在,你给我出去!”
羽琏侯爵面色惨白,躬身退出帐外,仰天叹道:“功败垂成!天不佑我魔武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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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杂的军务,一向都是元帅璩仪处理。身为军师的浩泊,最近因为没有战事,闲暇无事,就拉上夏燕与灵岚,到天牢城南侧的天外河洗澡、游泳。
正值圣元历六月光景,一年中最酷热的时节。到水质澄澈、完全由云雾山脉融化的冰雪水形成的天外河避暑游泳,实乃人生一大乐事。
一向有“圣元旱鸭子”美誉的浩泊,面对浩瀚的天外河,缩手缩脚,羡慕的望着如鱼得水的灵岚与夏燕在宽阔的河中畅游、戏水,自己却只敢在河边清浅的水湾里洗濯。
夏燕的水性是好的不得了,在整个人类中,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而自从其功力晋至“大剑师”的地步后,水性随之水涨船高,大为增强。身为龙族公主的灵岚,水性自然更不用提。
两人在水里玩的快活,但没有某人的陪伴,却是很不畅快。凑在一块儿唧唧喳喳一阵嘀咕,两人游向河边,拉着某人,要强带他到河中心玩水。圣元军总军师大人,岂经的起如此的折腾,惊的面色如土,大呼:“救命!”
没想到还真有人来救他,玄武急匆匆的奔到岸边,对战战兢兢、几乎被吓的半死的顶头上司,高声叫道:“师兄,我获得情报,魔武军已经集结完毕,略加整顿,三日后就要重新攻打天牢城了。”
见有正事,夏燕、灵岚两人只好放开魂不附体的总军师大人,自顾到河里玩水去了。捡回一条命的浩泊,上岸喘息良久,方定下心神,对师弟道:“此事无碍,我已有准备,魔武军是攻打不过来的。不过现在有一件事却要你立即去做……”说着浩泊附玄武耳旁一阵耳语。闻言,玄武面色又惊又喜,连忙飞奔而去。
目送玄武赶回天牢城而去,浩泊再也不敢下水,生怕被两个妮子暗算,在岸上抬头望了望当空如火盆般炎热的太阳,大叫道:“灵岚,岚儿,你快过来,我有事要你做。”
灵岚与夏燕闻听心上人的呼叫,自河里游上岸,在绿柳荫里穿好衣服,一边梳理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赤脚走出,嗔道:“你嚎叫什么呢?有什么事情?真扫兴!”
浩泊见双姝刚洗浴完毕,娇弱无力,柔若无骨,浑身透出一股慵懒的味道;而裸露在衣衫外的脸蛋、脖颈、胳膊等肌肤,是粉里透红,细腻若脂,一双****的、晶莹剔透的双足,自衣衫的下摆处延伸而出,更是美不胜收。两人整个就如同爱神与月神出浴,娇媚不可方物,姿容难以言传。
浩泊一瞬间竟看得目瞪口呆,嘴角涎水大滴,色心大起。见心上人失神的样子,灵岚与夏燕芳心窃喜,面上却娇嗔道:“死人,你看什么?叫我们上来,有什么事情啊?”
浩泊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干咳了两声,正色道:“岚儿,我有事要你帮忙,你们龙族不是善于呼风唤雨吗?”
灵岚得意的道:“那是自然!不然我们能够被称上‘腾云驾雾、呼风唤雨、伸天缩地、无所不能、神明伟略,超级高贵飞翼金角神龙’……”
浩泊喜动颜色,忙打断她的大肆自我鼓吹,道:“好了,不要自恋了!你在近日,能不能招来一场大雨?”
灵岚道:“当然没问题。我们龙族对气象还有预知的能力,据我推测,后天就有一场暴雨降临。噫,你要我降雨做什么?”
闻听后天有雨的浩泊,仰头对上天感激的道:“多谢老天相助啊!”转头对灵岚道:“这不用你管。在后天大雨时,你给我呼风唤雨,加大降雨量,即使平地水深三尺,也再所不惜!”
灵岚疑惑的道:“好的。但你为什么要降那么多雨水?”
浩泊神秘的一笑:“山人自有妙计!你们就等着瞧好吧。现在,我们回城去,有几件事要尽快去办。”
三人回到天牢城议政厅,正急得团团转的璩仪、白虎等人,见浩泊回来,如获至宝,忙围上前道:“军师,大事不好。魔武军已经集结完毕,略做休整,三日后就要重新攻打天牢城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浩泊笑道:“看你们那点出息,孰不知为将者,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镇定功夫?西岭城会战,我们吃掉了六十万魔武军;几日前在这天牢城下,我们又吃掉了有二十万魔武军。即使他来再多,我们也照吃不误,你们又忧虑什么?”
白虎苦笑道:“军师,你快别开玩笑了。经过这近一个月的休整,魔武军已经恢复过元气,军威大胜,斗志昂扬,扬言要三日内拿下我们天牢城。您快想想办法吧,您说您有妙计破敌,如此形势,您到底有什么妙计,快说出来啊。”
璩仪道:“是啊,您到底有什么破敌的妙计呢?刚才玄武急匆匆的跑回来,点起三千精兵,不知作什么去了。问他,说是逢了您的命令公干!师兄,您就透个底,让兄弟们都放心。”
浩泊一笑:“要我透底也可以,现在,你先发布大元帅令,派一支军队,到云雾山去砍伐树木,制作船筏;命令所有军士,收拾水具,准备水战。”
璩仪大讶:“水战?在陆地上何来水战?”但对浩泊的信任,令他不作二话,立即招传令兵,发布下去了命令。
白虎亦忍不住道:“师兄,陆地上何来水战啊?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浩泊道:“此非你们所知晓的。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将魔武军拖在这天牢城下达半年之久?”
白虎骇然道:“您的意思是说,魔武军攻城战达半年之久,是、是您故意所为?”
浩泊点头道:“不错!魔武军虽然强悍,但我还不放在眼里。在前些日子,我略施小计,就吃掉了二十万魔武军;而半年多下来,六十万魔武军尚生龙活虎,——对此,你就不感到奇怪?哼,如果一开始我就竭尽全力的反击,此时魔武军早就被我们歼灭了。当然,那样我们的损失无疑也会很大,因此出于保存我们圣元军实力的目的来考虑,这半年来我只拖住魔武军而不灭。这样做,一是为了将魔武国的军队尽可能的吸引过来,以便一劳永逸的加以歼灭;二是自然就是为了实现我的计划,——我的这个计划,必须要在夏季实行!”
璩仪与白虎齐“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浩泊接着道:“我的战略意图,璩仪也许隐约的明白,因此半年来他竭力配合与支持我,根本没有多说什么。”
白虎看了璩仪一眼,璩仪摊手笑道:“我的确如师兄所说,是隐约有点感觉,但一直不敢确定。”
白虎点头,问道:“师兄,那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呢?”
闻言,浩泊莫测高深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