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万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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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福寿渔子

五人寻得一家客栈,住将下来。

吃罢晚饭,众人皆是无事,更解了心中牵挂,轻松畅意的很。齐琳忽道:“素闻应天城里玄武湖,景色秀丽,天下无双,何不趁此机会,前去游玩一番?”三名少女拍手称好。齐琳却又转了首朝裴定云道:“衣少侠,同去罢。”裴定云不忍扫诸人之兴,况得与苏藜儿同游,自是欢喜不尽,即刻应了。

及至玄武湖,但见湖畔处系得无数的木楫小舟。时值傍晚,夕阳初下,清风徐来,波纹汤汤,杨柳依依,当真说不出的舒心快意。众人上了前,欲划了小舟往湖面而去,却见那小舟一只只可容得两人。裴定云道:“四位二人一舟,便即刚好。”齐琳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却听得杜逢妤嚷道:“那怎可?我还盼着能与衣少侠同舟共济呢。不如我们来看一看,究竟是谁与衣少侠的缘分更深些!”言罢从身旁的柳树上扯下四片叶子来,将其中的一片扯掉些许,握在右手中向旁环舒了一圈,道:“师姐,谁先来?”

杜逢婕瞪了她一眼,伸手从她手里拽出一片柳叶,接着齐琳上前拽出一片,再接着是苏藜儿。最后杜逢妤将手掌摊开来,四人将手中的柳叶并在一处,却是苏藜儿的缺了些。只听杜逢妤笑道:“看来还是八师姐与衣少侠的缘分更深些!也是了,衣少侠救了我等一次,救了八师姐两次。常言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苏藜儿脸一红,啐道:“师妹,休要乱言!”杜逢妤一吐舌头扮个鬼脸,第一个朝了小舟上跃去。齐琳独自上了一条小舟,朝湖面划去,杜逢婕也上了杜逢妤所在的小船。岸上便只剩了裴定云、苏藜儿二人。裴定云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苏藜儿已经朝了船上而去,裴定云便紧随着上了船,却是端坐之后,一言不发。苏藜儿拾起一楫,轻轻朝水中划去,裴定云也拾了余下一楫轻划,小舟便朝了湖心荡去。

湖心中但觉晚风习习,清爽宜人,愈发让人心怀大畅。裴定云转首向远处一望,却见齐琳、杜氏姐妹的两船已划得远去,暮色中只约略瞧见个影子。裴定云正欲朝了苏藜儿道:咱们的船落下了,须快些划上前去。却听得苏藜儿一声轻叹,幽幽的道:“落日五湖游,烟波处处愁。”裴定云忽听她吟得此两句诗,隐隐觉得她似乎一直有心事一般,又念及两次见到她的神情,总是郁郁寡欢,转过头来,望着她道:“苏姑娘,你是否有什么心事?”这时他与苏藜儿同乘一舟,相去不过咫尺,虽已暮色,但她脸上的忧伤之情却瞧得清清楚楚,只是自己冒昧去问她心事,似乎又不太妥当。一颗心悬了,待她答话。

却见苏藜儿也转过头来瞧他,见他正望着自己,又转首向了一旁,只轻轻的答:“是。”裴定云一时不敢再追问究竟是何事,见她转过头不语,也不敢再多说话,只握了舟楫划水。

待得片刻,忽听得苏藜儿自言自语道:“哎呀!我怎早不曾想到!”话语中竟然极为惊喜。裴定云正自莫名其妙间,却见她转首过来,又道:“衣少侠,我有一事相求。我这心事,也只有你能解得了了!”裴定云突闻此语,但觉耳中一声轰鸣,脑中一片空白,喃喃道:“我能解得了?”苏藜儿道:“衣少侠,你能答应我么?”裴定云此时心中飞闪过无数念头,却是一个也捉它不住,身子倒似已失了知觉,木木的道:“不知苏姑娘所谓何事?”苏藜儿道:“这是我方才忽然想到。今日衣公子救下我姐妹四人,危急之中取那账房先生性命,实是万不得已,绝非滥杀无辜。衣公子不愿据实相告,我想必有你的难处。”裴定云心头先是一惊,又暗觉惭愧,旋即却又满头雾水:什么“你取那账房先生性命”?什么“不愿据实相告”?又听苏藜儿道:“现下我想明白了,衣公子定是服过‘观音泪'。这‘观音泪’是百毒升华炼制成的神药,衣公子自是不愿旁人知晓自己曾经服食过。衣公子服食了此药,百毒不侵,却也是怕别人知道了多生事端。但眼下之际,我也只有厚颜相求了,此时便只有衣公子可帮得上忙。”裴定云更是大惑不解:什么‘观音泪’?什么‘不愿旁人知晓’?什么‘百毒不侵’?正犹豫间,忽觉一只手被苏藜儿捉住,只觉她手掌冰凉,心头一动。却见苏藜儿脸上一红,急忙缩了手,又转过头去,只道:“衣公子,我也是情非得已。衣公子若不帮忙,藜儿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裴定云值逢此情此境,已知她当真是被迫无奈,万不得已,只道:“苏姑娘,但说无妨,在下只要能办的到,定然竭力相助。”苏藜儿喜道:“当真!”转过头来,满脸喜色。急从身上取出一张纸来,递于裴定云道:“衣公子,请看!”裴定云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纸笺,但见上边写了“独活三两、桑寄生二两、牛膝二两,秦艽、茯苓、防风各几钱几钱”,裴定云只略扫了一眼,抬首问道:“这不是张药方么?”苏藜儿点了点头,道:“衣公子,有人急需这药方活命,只是这方上‘威灵仙’与‘赤箭天麻’两味,须得上八斗岭去寻。可这八斗岭毒荆遍地、蛇蝎满山,常人莫说去采药,便是上山去却也不能。”裴定云听她如此一说,道:“苏姑娘,你是要我上山帮你去寻药?”苏藜儿轻轻点了点头,一双妙目直盯着他,道:“我也是别无他法。”裴定云正暗自思量:她方才说什么“观音泪”、百毒不侵,所指谓何?但见她满脸的忧伤焦虑,眼中泪水晶莹,似要夺眶而出一般,便不禁先行宽慰她道:“苏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尽全力帮你办到。”待再欲开口问她之时,却见齐琳与杜氏姐妹三人的小舟正朝了这边过来。苏藜儿急忙收了药方,只轻声道:“衣公子的大恩大德,藜儿将永记在心。”

这时杜氏姐妹的船却已靠了过来,杜逢妤笑道:“八师姐,你与衣少侠在说些什么?”苏藜儿道:“随意说些话罢了。”杜逢妤又道:“我正玩得起兴,二师姐却说不时便会有雨,让我们赶紧回去。”齐琳道:“你们若非要在此,又有谁能撵你们走不成?”语罢便荡了舟向岸边靠去。杜逢妤听齐琳语气中颇有不悦之意,吐下舌头扮个鬼脸,又立时收了笑容,正色道:“八师姐,衣少侠,快走罢,二师姐生气了。”急忙抄楫跟了上去。

众人刚至岸边,裴定云后脚还未离船,便听得头上闷闷的一声春雷,裴定云心道:啊呀,这齐琳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本事!常言道:春雨贵如油,方才听她说有雨之时我尚有几分不信,如今竟果真要下起来了。忙随了几人急急寻找避雨之处。只是在暮色之中,找寻不易。

众人正苦于未寻得去处,却听齐琳又道:“那边有个凉亭,咱们先过去避避。”裴定云向她所指之处望了一望,并未见什么凉亭。但既听她说有,便紧随了前去。又奔了片刻,转得两转,果见一座飞檐凉亭,只是亭中早已密密匝匝站满了避雨之人。檐下众人见五人过来,稍稍挪动脚步让出些许地方,只是实在容不下五人同时立足。五人正欲相让,忽听得亭中一中年男子声音道:“‘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嵇兄,你可还记得当日我在春雨中创出的那套‘细雨闲花剑法’?”又听得一个苍老的男子声音道:“哈哈,当然记得,只是打渔的没有你这份闲情逸致罢了!”顿了一顿,又紧接着道:“好雨!好雨!再大些!再大些!”只听“呼”的一声,一个身影从人群中跃出,双足在凉亭的一根石柱之上轻点,飞身直跃入湖中的一叶扁舟之上,紧接着又一个身影飞出,也是石柱之上双足轻点,稳稳落在舟头。众人惊异之余,纷纷朝湖面方向移动,寻那二人去处。五人也得以悉数入得亭中,但站在众人之后,瞧不见什么,只远远地听得湖面中那个苍老的声音唱道:“水上飘蓬数十载,却凭这一张网,几颗钩,福也福,寿也寿;人间风雨千百次,无奈我青箬笠,绿蓑衣,去便去,来便来。。。。。。”听那声音,仿佛已在数十丈之外,又似在耳边轻轻低语一般。五人皆是心中一惊,忖道: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头?

亭中有人喊道:“那个年老的,是东海帮帮主福寿渔子嵇成!”又有人问:“那个擎伞的是谁?”“不识得。”五人听得困惑,也不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