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万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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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殃及池鱼

布衣老者道:“小兄弟休要着急答谢,老哥,你快来看看小兄弟的伤势如何。”

麻衣老者伸手以右手食、中、无名三指搭裴定云右腕,时按时切,片刻即撤了手,言道:“裴兄弟之脉象,涓似流水,滑若滚珠。此乃气血充实之滑脉也,只是稍稍较平常为弱,只须调理修养几日,并无大碍。”

布衣老者道:“老哥,你本事了得,直须说不妨事便罢,却又这般啰里啰唆的拽文。”

麻衣老者哈哈一笑,道:“老弟教训的是,做哥哥的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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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隆已随了张无忌赵敏回了山中茅屋。与夔无香母子三人一见之下,抱头大哭。两个孩子口中不停喊“爹爹”。公孙隆此时与家人相见,早已是恍如隔世,心中百感交集,喉头哽咽,却说不出什么话语来。张赵二人见此情景,悄然退入房中。

公孙隆一家抱在一起直哭了一炷香的功夫。

赵敏从里屋拿了几条湿帕子出来,道:“姐姐,姐夫,今日既已相见,过去的就不必再理会了。”说罢将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

夔无香接过帕子,道:“妹妹,此恩此德,我夫妇二人永志不忘!”

赵敏笑道:“姐姐说这话,便是见外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原是我武林同辈之本份,况且我能得遇姐姐,实是平生之幸,今既与姐姐成了一家人,就不要一家人再说两家话。”

公孙隆仍旧满面泪痕,俯身跪下道:“再造之恩,安敢言谢?”朝了地上重叩三下。

赵敏忙去搀了,道:“我已受了姐姐九叩大礼,今又受礼于姐夫,二者相加,再大的恩情也足以抵得过了。从今往后,休要再提一个谢字。”

张无忌也从房里出来,言道:“姐姐,姐夫,敏敏说的是,谢来谢去,反倒显得生疏了。我与敏敏如今已无兄弟至亲,现下遇上姐姐姐夫,或许是老天可怜见罢。”

公孙隆道:“我们能得遇贤妹贤妹夫,才是天可怜见。”

赵敏道:“姐夫,我有一事不明。”

公孙隆道:“贤妹请讲。”

赵敏道:“我听姐姐讲,胡惟庸乃是当朝宰相。即便他落下了什么罪名,自然也只是朝中之事。姐夫却又如何牵进了他的案子里?”

公孙隆道:“贤妹有所不知。我当年中举之后,幸蒙马延盛知府大力保荐,才坐上这颖上知县的位子,而那马延盛知府,正是御史大夫陈宁的门生,这御史大夫陈宁便是胡惟庸的谋逆同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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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据《国榷》记载,明太祖建号吴元年(一三六七年),胡惟庸委为太常寺卿。明朝建国后一三七○年为中书省参知政事。一三七三年进拜左丞相。汪广洋被贬黜后奉召还朝,为右丞相,平日饮酒自遣,依违其间,以求自保。胡惟庸因而得专相权,接纳四方贿遗。朝中希图升迁的官员或阿附于胡。明太祖认胡惟庸是擅权植党,威胁到皇权的统治,决心除胡惟庸,夺回相权。一三七九年,御史中丞涂节迎合帝意,多方罗织罪状,告胡惟庸与御史大夫陈宁谋反。明太祖先将右相汪广洋贬谪海南,十二月行至太平,驰送敕书斩首,敕中指责汪广洋“前同杨宪在中书,宪奸恶万状,匿而不言。观尔所为,君之利视之,君之祸亦视之。如此肆侮,法所难容,特追斩其首,用示柔奸。”(《国榷》卷六)洪武十三年(一三八○年)正月,明太祖亲自审讯胡惟庸案,斩胡惟庸、陈宁,诛其三族。又以涂节告发,必曾参予其事,也一并斩首。随后又追查依附胡惟庸的官员和六部官属,大小官员被处死者多至一万五千余人(《国榷》卷七),本书所写正是洪武十三年间之事。]

赵敏听罢,心里暗暗好笑,原来这中间早已拐了九曲十八弯。只是她素知历朝历代皆不乏诛连三族、诛连九族、诛连十族之类的刑法,却也称不上是异事奇闻。

张无忌道:“照此说来,倒确是朱元璋向来之所为。”

公孙隆诧道:“贤妹夫,此处虽是山野,可这皇上的名讳切莫随意叫得。”

张无忌听闻此语,略觉失言。其实“朱元璋”三字在他与赵敏看来,实与平常人之名字无甚区别。只是他与赵敏隐居已有十余年之久,说出这三个字的心境却与当年身为明教教主而朱元璋为其手下之时直下无二。

张无忌把目光转向了赵敏。赵敏微微一笑,朝公孙隆、夔无香道:“这回是姐夫姐姐有所不知。”顿了一下,又道:“此事说来足令听到者骂我二人痴心疯了。”

见公孙隆、夔无香兀自疑惑,笑道:“不知姐夫姐姐可曾听说过明教?”

公孙隆道:“明教?莫不是开创我大明朝的大明圣教?”

赵敏道:“正是。”又微微一笑,道:“不瞒姐夫姐姐,无忌便是当年中原明教的第三十五代正传亲任教主。”

听闻此言,饶是公孙隆、夔无香心中已思量过百遍千遍,也着实未能猜想的到。赵敏话音方落,二人皆是不自禁“啊”的一声轻叫。

公孙隆转首向了张无忌,且惊且喜道:“我本应想到的。”站起伸右手扶了他左肩,道:“贤妹夫。。。。。。我这当真所谓‘有眼不识金镶玉’了。”话语之时,声音竟然微微发颤。

张无忌也伸了右手,拍在公孙隆的前臂上,望着他清瘦的面容,道:“姐夫,无忌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当什么教主是当不来的,能得遇姐姐姐夫,才是今生之幸。”

这时赵敏向夔无香望去,却见她笑意盈盈,轻轻朝了赵敏这边问道:“妹夫既然为圣教主,妹妹定然也不是寻常之人啦,此时不愿相告,是要留待改日再吓一吓我夫妇二人么?”

赵敏一笑,道:“姐姐说笑了,我可是再寻常不过了,岂能如无忌这般如雷贯耳?”赵敏说“如雷贯耳”这四字时,语速较平常慢了些,但几人听了之后,皆是一笑,公孙隆、夔无香同时忖道:如雷贯耳这四字,当真极为贴切。

公孙隆忽然道:“哎呀!只顾言语,却忘了我那裴兄弟了!”

赵敏又是一笑,道:“姐夫放心,那****三人落脚之时,我已让无忌托了人代为寻找,一有消息,便能得知。只是那时天色太晚,姐夫已然睡去,我与无忌无从告知。”

公孙隆大喜,道:“多。。。。。。”本想说多谢贤妹贤妹夫,真是万分感激之类的话,但记起适才赵敏说莫要再提“谢”字,于是改口道:“有劳了”。

其余三人也早已知这其中的缘由及其变故,皆是抿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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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老者道:“老哥,既然小兄弟无恙,我便走了。隔几日再来看望,明日若再不回,怕我那小老弟牵挂,就此告辞。”

麻衣老者道:“老弟尽管放心便是,做哥哥的就不送了。”

布衣老者出了门,径直朝山上走去。

麻衣老者进至里屋,对裴定云道:“裴兄弟,今日觉得如何?”

裴定云道:“已经好了许多。我理应送常前辈出门的,只是常前辈他执意不肯。”

麻衣老者道:“我那老弟的性子便是这样,他也是为裴兄弟着想。”

裴定云道:“如此才更让晚辈心下过意不去。”

麻衣老者一笑道:“裴兄弟无须如此。便只一心养伤,来日我那老弟见了裴兄弟复原,定然欢喜得很。”

麻衣老者又道:“裴兄弟,今日我还有一位故友造访,我须出去与他呆些片刻,一会我将饭菜端来,你在里屋用便是。我那位朋友性子极烈,你最好莫让他见到。裴兄弟,你可曾听明白?”

裴定云道:“晚辈记下了。”

麻衣老者将饭菜端进,便掩了房门。

裴定云吃过饭菜,将碗放在了桌上。自始至终,并未听得有人来到。反而外边的麻衣老者也不知已去往何处,整个木屋里静谧得很。

忽然听得桌上的瓷碗在“嗡嗡”作响。又觉得那床榻似乎也在微微颤动。

裴定云一下从床上坐起,侧耳倾听。似乎听到屋外隐隐约约一股风雷呼啸声,时轻时响,一下却又万籁俱寂,再也听不到什么。

裴定云心下好奇,下了床,推开里屋之门,走出了房外。

裴定云走近屋门,但见木门咣珰作响,心中愈发奇怪。一推门,一股劲风夹了尘沙迎面扑来。裴定云急忙调转了身,却犹自站立不稳,使个千金坠的身法,方才站定,又稳得一稳,才回转过来。

一见之下,极为震惊。

但见枝头一青一灰两个身影,翩跃翻飞,似在斗剑。然招式之精妙,变化之迅捷,实是平生闻所未闻。而这劲风竟是来自二人比斗时的剑气!裴定云瞪起双目,极力欲求看清一招半式,却只觉眼花缭乱、目不能接。

那团青影连战连退,猛地收了招,在空中向后连翻数个跟斗,在一根树枝上站住。那灰影却也不再追袭,竟兀自当空定住,慢慢的也飘落在一根枝头。眼见其轻功之高,当真匪夷所思。

裴定云此时方才看清,那团灰影原正是那麻衣老者。不禁“噫”的一声清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