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万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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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真人神姿

裴定云生怕此次一别之后,此生再无机缘与四名少女相遇,便悄悄尾随了四人而行。却见四名少女在店铺中买了些吃用之物,直向镇外行去。

出了镇,便又入得一座山中。裴定云怕被发觉,不敢跟近,只远远的且住且行。山谷中四下无人,裴定云更是连走路也小心翼翼。

已到了峡谷尽头,但见两侧巨崖如削,其间一天如线,路似羊肠,只容一人过行。裴定云在一块岩石后躲了,欲待四人通过,再行跟上。

忽听得四女一声惊呼。裴定云立时从岩石后出来探看,却见四人已同被一张丝网罩住。裴定云本意上前,脑中却飞闪过一个念头:定是有人探悉了四人行踪,早早的于此处设了伏!急忙止步后退,隐在岩石后的杂草中。果然片刻便见几个人从崖上下来,为首者却正是那虎背熊腰的大汉。后边跟了一人,打扮得活脱似个账房先生,再后面另又跟了四名随从。那大汉朝那账房先生模样的人一竖大拇指,哈哈笑道:“先生高招!”转头向了四名少女道:“今个儿让你们知道,惹了我贺老大,便休想逃出我的掌心去!”言罢便向了四名少女处过去。裴定云心中大急:若自己再不出手相救,稍时即便四人未受伤害,但若遭得那大汉的戏弄羞辱,定然心中比立时死了还要难受几分。念至此时,更不多想,一闪身从杂草中出来,厉声喝道:“住手!”那大汉等六人惊闻身后人声,先皆是大吃一惊,转得身来,待见来者不过区区一人,又生的文质瘦弱,登时惧意全消。那大汉“哈哈哈”大笑数声,叱道:“哪来的毛小子,吓了你爷爷一跳!”昂首微眯了眼睛,又道:“哪来的赶紧哪里滚回去,趁爷爷现在心情好,且放你条狗命!”裴定云心下大怒,暗忖:此人当真蛮横跋扈之极!他平素不喜与人争斗,除了战场杀敌及为救夔无香母子杀得几名兵卒外,也从未轻易伤人性命,但今日见到此人,却恨不得立时将其千刀万剐。

倏的提了拳,直向他面门打去,然拳在半空,却被那账房先生模样的人摆手扫了开去。裴定云右手被他五指扫中,便如碰了生铁一般,隐隐作痛。心中暗叫不好,想不到如此瘦弱的一个账房先生,竟会有如此功夫!这时那大汉的几名随从提了单刀向他冲将过来,裴定云心道:先夺得一口刀,或许对付起来容易些。一侧身避了一名随从砍来的单刀,后手已捉住他手腕,挥肘往他胸口猛击,顺势便将他手里的单刀夺了过来。裴定云单刀在手,陡增几分底气,“刷刷刷”几刀便将另三名随从砍倒。那名被夺了单刀的随从也便不敢再上前。

却听“咚”的一声闷响,那名随从瞪大了双眼,呆立片刻,身子向后转得些许,便直往地上倒去。裴定云眼见那账房先生将伸出去并着的两指慢慢缩回,心中大惊道:这账房先生竟能以两指轻取人性命,不知自己敌不敌的过?只听那大汉道:“先生,这小子交给你了。”便转身直朝那四名少女方向而去。

裴定云心中大急,提刀向前直砍,却不意那账房先生忽的并指袭来,不得已只得横刀来挡,但听“铛”的一声轻响,那两指正戳在单刀刀身之上。裴定云忖道:这人指力如此强劲,若点在人身上,那还得了?忙又“刷刷刷刷”连挥数刀,却均被那账房先生轻巧避过。裴定云心中焦急,出招便更不成章法,几刀未过,已被那账房先生戳中手腕,“镗啷”一声,单刀落地。那账房先生已捉了他右手,用力往身后一扭,正要并指向他身上点去,猛听得那大汉“啊”的一声惨叫。裴定云与那账房先生登时皆转首朝一旁望去。裴定云趁腕上手力一松之际,极力一挣,从那账房先生手里逃脱出来。那账房先生急奔到大汉身旁去看,那大汉转过身来,双眼外凸,口唇俱紫,模样极是怖人。又大叫得几声,仰面一跤跌倒。那账房先生大骇之下本欲上前探他鼻息,但好像转念间想到了什么,半途中硬生生缩回了手。其时那账房先生实已惊觉那大汉是中了剧毒,但却不知那网中少女使得何种毒物,又是如何使得,一时间不敢妄动。回转身来,直取裴定云。裴定云忙从地上又拣得一柄单刀,挥刀乱劈,两招未过,胸口“砰”的被那账房先生点中,一口鲜血直喷将出来。血却刚好喷在了那账房先生脸上。那账房先生大怒,又一指向了裴定云头顶“百会”穴直戳下来。裴定云只觉头皮已被那账房先生戳中,只闭目以待,却觉那账房先生手上忽然失了力道。睁眼看时,但见他面肌痉挛,喉头只发出“呵呵”的声响,一只手突然抓住了裴定云胸前的衣襟,瘫软了下去。裴定云急忙挣脱了,暗自忖道:这人却又玩得什么古怪?伸手探时,已是浑身冰冷,气息全无。裴定云吃了一惊,又忖:不知这四名少女使得什么毒物,竟然如此厉害!顷刻之间便取了二人性命。一时不敢靠向四名少女那边,直欲立时离去。

那四名少女却早已将他认了出来,但听那红衫少女喊道:“衣少侠,快来帮我们解开网头上的绳索!”裴定云心下惴惴的上了前,却见那网乃是细软金丝制成,纵然刀剑也不易轻易砍开。上前替四人将网上的绳子解了,四名少女才得以从丝网中挣脱出来。那红衫少女拔了长剑在那大汉身上刺了两剑道:“不刺你这蛮子几下,难消我心头之恨。”那绿衫少女道:“多谢衣少侠。今日真是多蒙衣少侠仗义相救,我姐妹四人深感大恩。只是不知衣少侠为何在此现身?”裴定云一时语塞,只道:“在下只是恰巧路过。”言罢,只觉这话恐连自己都说信不得,便直欲离去。几名少女却不再追问,只是答谢。那蓝衫少女飞起一脚朝那大汉身上踢了,道:“让你这蛮子无理,现下叫你知道这冰魄银针的厉害!”又朝了那红衫少女道:“师姐,那瘦个先生怎生中的毒?是你发的针么?”红衫少女奇道:“没有啊,我不曾发过。”绿、黄衫少女也道:“我也不曾发过。”红衫少女更加奇怪,上前用剑将那账房先生翻过身来,却见他面色青灰,口唇惨白,诧道:“这人中的,不是冰魄银针之毒!”另三名少女急上前看,待见了那账房先生面容,俱点了下头。红衫少女沉立片刻,忽然转了头,朝裴定云道:“衣少侠,你可曾服食了什么毒物?”裴定云奇道:“毒物?没有。若我服了毒物,不是先行被毒死了么?”四人也觉他言之有理。那红衫少女从身上取出枚银针,蘸了地上血迹,银针登时也成了青灰色。她又取了一枚冰魄银针,针上却是光耀耀的银白色。红衫少女道:“可这又绝非冰魄银针之毒,那又是为何?”又向了裴定云道:“衣少侠,不论如何,今日你救得我姐妹四人,此恩此德,我们都记在心里。”裴定云道:“其实四位不过是遭人设计,方才落难,况最后也是全仗四位之力,才得脱险。否则莫说救人,恐怕连在下的性命亦自难保。”红衫少女不再言语,但四人脸上感激之情却未稍减。蓝衫少女道:“这一路同行,可也当真巧了。不知衣少侠是哪一派门下?是否也是赶往京城,为的那武林大会之事?”裴定云正自心中无措,不知如何才能寻出一个让四人及自己信得过的理由,直欲打算再次当即离去。只是眼下这又是京师方向的必行之路,心中惦念义兄,却是片刻延误不得。忽闻那蓝衫少女之言,当真有如天籁仙音一般,大喜道:“在下是常州衣家门门下,正是前往京城而去。”那蓝衫少女又道:“那咱们正好结伴而行。”裴定云道:“甚好。”心下暗忖:这习武之人,毕竟少些繁缛,若是寻常女子,决计不会说得此语。按捺心中欢喜之情,随了四人直往前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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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美之与蒋捷携了绳索攀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登上那陡崖之顶。

低首俯瞰,但见群山错落,深谷纵横,万里河川,尽收眼底。更兼层云荡胸,松风拂面,不时尚闻得几声鸟鸣鹤唳,当真如登仙境,如至天界。

望得片刻,黄美之叹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昔日孔夫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今日登临此处,当真深感其怀!”蒋捷心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那是何等超然从容的神情气度!方今世上,或只有武学修为登峰造极的张真人始称得上,我二人上来的如此狼狈,又哪有半分诗中的潇洒飘逸?心里虽这么想,口中却道:“是嚄,五年前得登庐山,太其雄奇险秀,自以为‘四壁云山九江棹,一亭烟雨万壑松’乃是天下名山景色之极致;去年得登黄山,见到二湖,三瀑,十六泉,二十四溪相映争辉,兼泰山之雄伟、华山之险峻、衡山之烟云、庐山之瀑、雁荡山之巧石、峨嵋山之秀丽于一身,且无峰不石,无石不松,无松不奇,则别有一番喟叹,更以为天下景致再无出其右。想不到今日登临紫薇山一座危崖,胸臆之畅然,比之昔日登黄山时竟然还要舒展许多,倒真是应晤了那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古训了。”黄美之又叹道:“是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蒋兄,能从此处飞身下去救人,这张真人的武功,实只可用‘深不可测’四字来形容,若换了你我,莫说救人,饶是欲全身而退亦不可能。”蒋捷道:“正是。不知今生能否有些福缘,一睹张真人的神姿。”闻得此语,黄美之也似有所思,两人都不再言语,静伫那危崖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