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课,我不负众望的顶上一副黑眼圈,不必装鬼而自像。两篇简单咒语,颠三倒四的教颂几遍,错误百出。最后索性以不舒服为由,布置下几道课业,便遣散了众弟子。
允光留下来,小心翼翼问我:“师父最近总是不舒服,心情也不佳,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告知弟子,弟子也可分担一二。”
我原本想搪塞过去作罢,可后来一想,这张脸皮要了来也是没甚用处,干脆豁出老脸,道:“为师最近……如你上次所言,想必是患上相思病。你可知道此病有无医治之法?”
他忒不厚道。我说完此话,他不支招、不同情便罢,面上竟然毫不掩饰的露出一丝兴奋:“师父终于醒悟了。师父若是想见那人,弟子可以帮忙传个话。”
我摇头太息:“不必了,反正也是我空做有意的落花。况且,你传话也是无用……”
他神秘一笑,继而不再言语,作一揖然后退出去。
我没日没夜的思考,如何让老桃更厌恶我,却再没胆量半夜闯他房间,我始终不愿承认自己在害怕些什么。我亦修了书给光明,让他务必亲自带了仙女姐姐之魂来泽山。
日子便这样闷声的过着,投进泽水睡觉成了我的习惯,我总希冀同那夜一般,能有好梦,最重要是梦醒时分能有老桃。但是希冀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那日,我正从泽水里悠悠转醒,残酷的现实再一次袭来:予妤来为老桃浣衣,却被湍急的水流冲走了一件袍子。我本想潜进水里遁走做算,可好死不死,那袍子直直向我漂来,一同飘来的还有予妤轻柔的目光,那目光里竟有一丝惊讶和慌乱。
饶是我不愿意看到她,也不能失了上仙之风度,捞起那袍子捏诀飞至她身旁打算还给她,在递给她的一瞬,却猛然发现那衣袍上刺目的鲜红血迹。
我怔住,回想起前几日老桃入夜里的咳嗽和背着我偷偷掩饰的动作,心下一阵惊悸,举了袍子想要看个仔细。予妤见我看的认真,欲同我抢夺,我哪里肯依,反手将她一推,却不想力气用的大了些,她向后踉跄几步竟是没站稳,直直向后栽倒。
我大惊,丢了衣服伸手欲扶,却有人快我一步,将她收进怀里。饶是我已经被伤的有些免疫,在看到老桃关切的望着她时,仍旧忍不住泪水盈眶。
他抬起眼眸来,看着我,如同看地上那团脏衣。“道歉。”
对不起三个字几欲冲口而出,却堪堪停在唇齿间。我想,忤逆他,也是让他厌恶我的一种方法。
“不。”
我听见他收紧手指时关节的响动,我以为他会为此事厌恶我。
可是我从没想过,他会为此事杀了我。直到他一掌携摧枯拉朽之力朝我天灵劈来时,我才知道我有多愚蠢。厌恶一个人的尽头不是欢喜,而是他会想要杀死你。
死在老桃手里似乎不错,但是缘由却是我推了他心上人然后拒绝道歉,这着实有些无稽,改日到了离恨天上,遇上爱八卦的仙人魂魄,我必定要被笑掉大牙。
我正兀自想象着魂归离恨天后,同其他魂魄争辩的说辞,却被猛地拉进一个怀抱,堪堪躲过那骇人要命的掌风。这人身上暖融融,就像沾满了阳光。只凭此一点,我即可断定,一定是光明。
他捧起我的脸,将我深深的、深深的望着,眼眸中满溢的思念与心疼几乎将我融化。他举起手,将我脸上泪水小心翼翼的擦拭,我方知道我竟然是哭了。
我怎会哭呢?我方才还构思好了,若是有人嘲笑我我该如何还击,那说辞可堪无懈可击,却又是缘何会哭?
“小桃,别怕,我在。”简单的六个字,将我心里最后一道堡垒压垮。我再也抑制不住,埋在他胸前嚎啕启声。
光明抱着我的手臂越收越紧,几欲将我揉进他的胸膛。在我的哭声里,夹杂着他的愤怒:“桃君颜,你若想死,可以直言相告,你我兄弟一场,我自当鼎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