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杏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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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山中岁月

我在菩提祖师的灵台方寸山一待便是七百年,如今想想,为了躲开玄阳,自己当真是耐得住寂寞。

不过,祖师爷爷那里虽是山中,倒也不算冷清。

我初始时还有些顾虑,可我父尊的面子大,祖师爷爷为人又随和,我虽然在那里蹭吃蹭喝,却也没遇着谁出言送客。再加上我是个手脚勤快的姑娘,闲时扫地除园、养花修树,不在话下。还没半月,方寸山种那些同花木有关的杂活儿,便自动落到了我的头上。

大约是为了排遣心中因玄阳而生的情殇,我在那里养成了雕东西度日的习惯。雕出的物件以山中各种动物为主,姑娘家用的小物件为辅,全都被我雕得古色古香,生动有趣。

祖师有个弟子叫商余,据说他随祖师修行前曾是大商贾的公子,很有些生意头脑。他见我每日闲着也无聊,便同我出了个主意,教我到山下的集市摆个地摊,价钱定的低些也无妨,全当是体验生活。

我在山上闲得长毛,自是欣然接受。而我雕的东西当真颇受姑娘们的欢迎,再加上价格公道,每日都被哄抢一空。我将得来的钱分一部分给商余买酒,剩下的则全都拿去市镇听戏看曲,还能借看曲之机瞧瞧姑娘。

若有时懒散,不愿动弹,便将雕好的物件赠给其他师兄们,他们拿着那些小玩意儿下山勾搭姑娘,屡战屡胜。后来几乎每隔些日子,都会有师兄偷摸溜到我的房间巴结奉承。大则求我一架古琴,小则求我一副扇骨,还有人求过一副十二生肖的木雕,更有甚者偷摸拿了一副美人出浴图给我,求我为他照美人图雕上一个——我从此事中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些修道之人,内心也有空虚寂寞的时候。意识到这点,我在方寸山中借住,便变得十分的心安理得。

当然,我是个有原则的姑娘,美人图的事,我自是上报了祖师爷爷,以至于后来那求我雕美人的师兄每见着我,总是一脸愤怒加哀怨,我做梦都梦到他拿着杀猪刀砍我,至于他是在什么力量下克制了砍我的冲动,我不得而知。

后来的某日,雅雅来看我,嗑着瓜子还不忘八卦:“殿下,我听说方寸山全是大老爷们儿,这么多大老爷们儿里,突然多出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就没有哪家的谁动动凡心什么的?”

这问题虽然没有营养,却一下子将我问住。对啊,我杏安也算得上貌美如花,以前待字闺中的时候便经常收到各种情书,只是在方寸山中,但凡是有男的来找我,不用琢磨,铁定是为了勾搭别的姑娘,这,这是不是不将我放在眼里?

我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这事不科学,还是雅雅一语中的:“他们定是觉得高攀不上殿下。”

这话说的我无比舒畅,却又听她闲闲添道:“而且,殿下从前不是将那谁的休书撕了吗,所以殿下此刻在名分上还是那谁的夫人,这四海八荒,有谁敢动那谁的夫人啊。”

一席话说的我无比忧伤。当然,此为后话,不提也罢。

至于少伊,则每隔一段时间来山中看我,代我父尊问一问我的功课,也带一些东荒的趣事给我,至于玄阳的事,他心照不宣地一字不提。

若说我一点也不挂念那厮,约莫是逞强,可是日子久了,那挂念也变得同山中岁月一般虚无缥缈起来。我一想到自己躲他,他竟也不来寻我,便更加以为他并不在意我。

总之,我每日里习一习字,焚一焚香,偶尔下山寻声名不好的人打一打架,日子别提多惬意。我私下以为,修身养性,躲人避祸,祖师爷爷的那个方寸山,当真再好也不过。

可就像少伊说的那样,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七百年后的这一年,是我老祖宗仙逝的大忌之年,我这个做小辈的,只好在年初告别了祖师爷爷,从那远离尘嚣的灵台方寸山,回到了东荒的地界。

七百年算不得长,却也算不得短。山中花开花谢了一轮又一轮,山下凡世的朝代也更迭了一番又一番。再复杂的情感,也被时间消磨一空。

当年与玄阳的那桩露水姻缘,我自以为早就翻了篇儿,却没想到我生辰的这一天,他竟也是座上宾客。

令我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原以为已波澜不兴的心,竟会在这唤离忧的上神探神取念之时,狠狠地动摇了一番。

我坐在白玉圆凳上,感觉指尖微凉,愣怔之际,便忘了今夕何夕。

面前的上神眉目似画,却有些冷落。然而又不大像是其他仙人,由于远离尘烟所以带着睥睨众生的清高。而是……像凡世的一场盛大的烟火。大街小巷,人流熙攘,他身上带的,便像是那喧嚣人潮里烟火开遍又落尽的冷清味道。

我仰脸望他,落在眼中的这副容颜,就像所有长得好看的人一样,有一双眼角微挑的细长眼睛,还有不失秀气的挺拔鼻梁,唇是略有些薄的,笑时就有如绝世名匠,随手一勾便勾出了绝代的风华。

我初初见他,便打定主意不要惹他。大约我早有预感,惹他便是惹了无尽的麻烦。

他却不给我躲开麻烦的机会,以睥睨的姿态望进我的眼睛,眉梢似沾染了杏花香。

“丫头,红尘万丈,忧有万种,我渡你离忧,你可愿意。”

大约是他声音里带着蛊惑人心的暖意,我不由自主便要点头,还好只点了一半,便及时找回神智。

当我意识到自己被人占了便宜,不由得跳起来,指着他鼻头道:“你你你,莫非瞧我好欺负不成,怎么连声招呼也不打,便偷窥我的记忆?信不信我一斧头……”

砍死你三字还没出口,便见对方眯起好看的桃花眼,我不由得愣住,又见他将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我便愣得更为彻底。

他好整以暇望着我:“接着说呀。嗯?你待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