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杏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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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奉茶拜师

白衣上神抬眸望我,唇角勾起个浅淡的弧度:“同某人倒是有许多相像。”

我心知他揶揄我,却因为他说的是事实而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在嘴上不甘示弱地道:“我这个人是有些软骨头,可是软骨头本就是弱小之辈的生存之道。你们这些一根手指都能弄死许多人的上神,怎会理解受人欺负不能还手而只能告饶的痛苦?”

英雄所见总是略同的,那小狮子听完我的话,亦颇为认可地点点头,我学着离忧的样子伸手去摸它的头,它却嫌弃地避开——约莫还在生我的气。这畜生,骨头软,气性倒大。

“何为弱小,何为强大?”离忧语气不咸不淡地问我,又淡淡以佛法解释,“对众生施以无限的仁慈心,无论在高处,还是低处,都不怀仇恨,不抱敌意。”一枚杏花瓣打着旋落到他肩头,他语气也沾染了花香,“做到这点,方可称强者。”

“哦?”我不由得来了兴趣,“上神方才训斥这畜生时,还有要拿我去锁仙塔时,难道未带敌意吗?依我看却不大像。”

我挑眉望他,想看他吃瘪,结果却换来这样一个答案:“我非强者,又何故非要隐去敌意?”眸子里似有一潭深水,又似是一片虚无,“红尘中的众生皆为弱者,唯舍弃红尘,方得般若。”

一席话说的太过高深,我消化良久。

少伊礼佛,尝劝人曰: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我一直不大晓得这里的般若是何意思,少伊告诉我,般若为大智慧,是天地间最大的道。

我想起少伊的话,不由得托着下巴好奇道:“少伊说世人皆以某种形式在追逐着般若,我不礼佛,所以不大懂。你方才也提到般若,莫非也在追逐它不成。你的般若,又是什么?”

我难得问出这么有文化有深度的问题,他却并未回答我。后来我才晓得,他一心所系不过是渡化众生,之所以无法如烛九和重楼一般飞升大境界,不过是因他远不了红尘,而我问他这个问题,显得又无知又愚蠢。

那一日,被烈火麒麟那般一闹,我二人便当真只赶上了我寿宴尾巴的尾巴。

我东荒宴客向来不过午,那一众仙人正要散去,见到云头之上白衣白带的上神,纷纷行起大礼,我被离忧带着落地之际,见宽袍玉带的父尊分开一众仙僚,有一些惶恐地迎上前来:“尊神远道而来,吾等不曾远迎,还请尊神见谅。”注意到缩在离忧身后的我,眼角不禁一抽,语气比方才更为惶恐,“小女自小顽劣,若是为尊神添了麻烦,还请尊神看在本君的薄面上,轻罚则个。”

也不知我父尊是从何处看出我为他添了麻烦的,被添麻烦的怎么瞧都是我吧……这么一想,便有些委屈,无奈世人皆不理解我,呜呼哀哉。

离忧唇角带笑道:“帝君不必多礼。”眼角余光瞧我一眼,道,“罚是要罚,否则不长记性。”

父尊眼风锐利地扫我一眼,扫得我好不忐忑,可他老人家在向我身边的上神开口时,已然是一副笑若春风的好模样,那变脸的速度,啧啧,简直了。

“尊神说的甚是,今后小女,还需尊神好生调教。”

父尊说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其他那些仙友也不好即刻便散,纷纷垂着头恭敬地立在道旁。我在人流里,并没有看到玄阳的身影。

他不在,甚好。

可我那刚捡的师父,却不知是故意还是为何,竟然这般问我父尊:“怎不见杀伐之神?”

我的神色一僵,我父尊的神色也是一僵,有些顾虑地朝我望一眼,含糊地答说玄阳神君有些要紧事,便先行退了。离忧淡淡道声:“哦?”此后便不再提他,有一搭没一搭同我父尊叙旧。行到未央殿,我开始盘算如何开溜,无奈一直不得机会。

父尊将离忧引到上座,他自己则在下首安顿了,然后吩咐宫娥添茶,那宫娥托了茶盘过来,他老人家却冲我道:“杏丫头,不过来向你的新老师奉一盏茶吗?”

我怏怏地走上前去,朝我父尊抱怨道:“拜师这么大的事,您老怎也不提前知会小女一声,好让小女有个心理准备。”

父尊一副无奈的语气:“知会了你你也未必放在心上。你可记得,你将上一任先生气走时,那先生是如何说你的?”

我翻了个白眼:“那先生一开口就是之乎者也,就连喝个茶上个茅房都要引经据典,他老人家说的话只怕连他自个儿都不晓得是什么意思,我这个当弟子的自然不能比他老人家更加晓得,否则不是传说中的僭越了?”

我父尊噎一噎,随即轻捏额头,语气更加无奈:“胡闹。当真胡闹得紧。这丫头伶牙俐齿起来,本君也招架不住。”这后半句,像是冲那漫不经心听着我二人说话的尊神去的。

白衣上神却冲我淡淡开口:“杏安,奉茶吧。”

不知为何,他的命令比我父尊的话更加令人违逆不得。

我只好斟了满满一杯茶,手捧茶杯,挪到他跟前,中间还不小心洒了一些在琉璃的地板上。

“弟子杏安,请师父喝茶。”

他将我望一眼,才缓缓接过茶杯,茶杯交替之际,他微凉的手指掠过我的手,我不由得抖了那么一小下,这一抖可好,将茶水又洒出来一些。

眼角余光瞄到父尊端着的神情,似透着些胆战心惊,不时还拿手去抹额上的汗,大约他老人家是怕我会不小心触了这位尊神的眉头——好不容易请他来开坛讲道,若是砸在我手上,父尊只怕要抽我筋扒我皮,吃我肉饮我血。

我忐忑地望着离忧将唇凑到杯沿,喝了那么一小口,又顺手将茶水放到身旁的茶案上。

殿内昏暗,长明灯高悬头顶,他的神色在灯火通明中带一些暖意。

“杏安,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徒儿。除非我羽化归去,你不得再入他人门户。此世无论是生是死,是入幽冥还是登极乐,皆要尊我为师,不得僭越师徒之礼。这一点,你需牢牢记得。”

不知为何,听到他的这番话,我的心忽而一紧。似乎有一句话触到我的伤心事,可是究竟是哪一句话,却又辨不大分明。

我父尊从旁提醒我:“杏丫头,应答呢?”

我这才魂兮归来,垂了头道:“谨遵师父教诲。徒儿,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