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个意外!”十八回答的斩钉截铁,并且立刻转移了话题:“这个世界和二十一世纪的时间并不同步,你在这里呆了一年多,在二十一世纪大约过了一个半月。你走之后,你的身体并没死去,而是进入了沉睡,我来之前已经妥善保管,可最多只能保管半年……超过半年,神经就会开始萎缩,你那身功夫……”
“就会变成废人?”夜长留低头苦笑,这个后果实在沉重,她是宁愿死,也不愿变成废人的。想到这,侧首又去看十八:“你不愿说,我不逼你。我只想知道,我能回去,你能回去么?”
十八坦然的抬头,真挚无比的迎接了夜长留疑问的目光,眼神诚挚的可以打动这个世上最多疑的小人,他一派轻松的耸肩,微笑着道:“当然可以!”
夜长留敛了神色,继续道:“那要如何才能回去?”
“等这个世界按照《惊鸿》所安排的剧情终结。”十八不知已经做了多少研究,极为肯定的道:“首先,你不能和天机紫衣一起走。”
夜长留若有所思,倾听不语。
“因为……”十八飞快的瞥了一眼夜长留的表情,放软了声音道:“在《惊鸿》结局中,天机紫衣是一定要死的。”他顿了顿,又道:“我这些日子完全掌握了诸葛锦年背后的力量,借着神算的名头将大部分剧情重新推回了原位,只要长留履行完狼王王妃的剧情,假死之后避世休息,我就有九分把握在半年时间内按照剧情结束这一切。”
夜长留神色怔忪,胸口有些紧缩的疼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没有办法只将天机紫衣只看成《惊鸿》中的一个反派了,也同样无法将对方的生死还原成键盘上的几行文字,这显然不是一个好兆头,但她还是听到自己略显冰冷的声音:“紫衣……是怎么死的?”
十八微微抿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若无其事:“九龙夺嫡,一日为皇,情深不寿……万箭穿心!”
“十八……你是怎么死的?”
夜长留听见自己深深吸气的声音,声音干涩到沙哑,她此生除了无依无靠的幼时,哪怕是沦落到跟野狗抢食,哪怕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另一个世界的乱葬岗,都从未感到如此无力。
十八死了,秦十八死了……
若不是来到这个世界,她可能此生都没有机会再对他说过一句称得上承诺的话。十八与她不同,他有美好的前程,富庶的家室,是她拖累了他。
“只是个意外。”十八显然没有意料到自己的谎言被如此轻易地看破,慌乱的别开眸子,自身后紧紧将夜长留拥入怀中。他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死前的最后一幕:他拖着一条残腿与六人交手,手枪打空了子弹,身上的礼服被斩的七零八落,眼中满是血色,唐刀崩飞了刀刃,他一刀抹过眼前男子的喉咙,身后骤然一紧,有刀锋入体的声音,他伸手去摸,到底也没看出自己有没有受伤,因为到处都是擦不干净的血液。他没感觉到疼,只是觉得很冷。
手下全是亡命之徒,没有活生生的夜长留进行弹压,反叛几乎就发生在一瞬间,然后以星火燎原的趋势迅速扩大,他偷偷运走了夜长留的身体,精心谋划,却还是走漏了风声。
想到这,十八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更加用力的将夜长留拥入怀中。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抱着一丝希望,从未停止过寻找夜长留的步伐。他见过无数的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全都不是。
结果还是夜长留自己找上门来,虽然身体已经面目全非,但他只用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他要找的人。
他以为只要维持住诸葛锦年的做派,就可以骗过夜长留,却忘了夜长留对他又何尝不是。
夜长留是爱他的,可惜他直到死前都没醒悟。
许久过后,夜长留惨笑出声,指尖在腰带上划过,上面的玉佩叮当一声坠落在地,她轻轻推开十八,俯身去捡,指尖颤抖着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划过,忙忙碌碌的四处拨弄,却对近在咫尺的玉佩视而不见。
肩上的发丝逶迤落地,睫毛微微一颤,有冰冷的水滴重重落在青石板上,声音清脆,晕开无人得见的悲伤色泽。
狼王府内院,天机紫衣一人站在窗前。
屋内并未点起烛火,黎明前的天色有种令人忧伤的阴沉。
诸葛锦年的话言犹在耳,字字诛心,良久,轻轻地叹了口气。
手心痛的已经麻木,紫衣微微低头,心不在焉的在晨光中瞥了一眼,殷红的颜色泛了乌黑,失血后的掌心柔软苍白,指腹处带着薄薄的茧子。真龙血脉,如不一统天下,看起来与旁人也未必有什么不同。
他缓缓地抬起手腕,舌尖轻轻滑过掌心,血腥的味道令人作呕,伤口处传来疼痛的麻痒。
诸葛锦年不喜欢他,诸葛锦年是长留心中最特殊的。
长留长留……她又肯真正为了谁长留?
想着楼初月那几句若有似无的试探,再加上夜长留刚从乱葬岗被他捡回来的时候,那一问三不知的神情举止,临别时对他的嘱托,从未有人见过的招式武功,死而复生后性格的天差地别,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某些玄而又玄的事情。
夜长留那般性子,天下几乎没人能制得住她,轻狂风流都不算什么,哪天若是腻了,大概也是潇潇洒洒的绝不回头,这天下,可有什么是她真正放不下的?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房门轻轻一碰,屋内人走茶凉。
他不能只是这样坐以待毙,唯独这件事,不能由着夜长留的性子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就算是强留,也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自天机紫衣不告而别,已过数月。
夜长留那日失态不过片刻,转眼又是一番风流倜傥之态,脆弱无人得见,此生再未提及。
时已近秋,又是一年蛮夷打秋风的好季节,打秋风说得好听,其实无非烧杀抢掠。因为损失不了太多,往年中原对此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过今年边疆换了位据说是佛面魔心的将领,但凡发现前来打秋风的蛮夷人士,抓住一个算一个,全都抓起来砍头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