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留却不曾想过,这四位无一不是人中龙凤神武天纵,要什么样精巧雍容的府邸没有?能在此地如此流连,也不过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夜长留。
一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眉目英华,傲骨铮铮,又偏偏笨拙的温柔着的夜长留……
道路旁的树影动了动,一名黑衣人从中现身,虽然微微垂头,叫人看不清真实模样,冰冷沉重的杀气却自袖中饱饮人血的匕首中幽幽散发出来,正是端王麾下为数不多的死士。
“属下冒昧,夜公子,王爷要您回府。”
夜长留脚步一顿,突然失了继续下去的兴致,细细的打量了对方一眼,眉眼凌厉的漂亮,她无所谓的笑了笑:“我若不回去呢?”
“恕属下唐突。”对方毫无所动,左手掌心在右手袖口中轻轻一抹,森寒的光芒一闪而过后巧妙地藏在了手心中。
“好笑!什么时候轮到他管我的事了?”夜长留柳眉一蹙,像是真的听到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一般,勾起一抹轻狂的微笑,电光火石间反手抽出身后唐刀,俯身一劈快若闪电,黑衣人面色登时一变,他是看过夜长留舞剑的,自是知道那些轻飘飘又漂亮的剑招中藏着什么样的机锋,兵器交接时声音清脆,一触即收。
夜长留天生一身反骨,平生最爱自由,连内里装着十八的诸葛锦年也不敢对她严加管制。而端王背地里都偷偷的以他是主子自居,只是那时七日未到,他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叫夜长留察出异样。
夜长留被情蛊所致,虽然身不由己的‘爱’上了端王,但毕竟情蛊入体时间尚短,本性有所压制,也不足以一鼓作气的全部抹杀掉她真正深爱、喜欢之人,可一旦面临与端王有关的抉择,体内蛊虫便发作的心痛难当,她困惑不已之余只以为是爱端王爱的深沉,竟然连拒绝对方一句都舍不得,最后只能无可奈何的忍耐退让。
可这次触景生情,她竟是一时压制了蛊虫的侵袭,说什么都不愿再让了!
猛地面前寒光一闪,劲风拂面,若说黑衣人之前还打着手下留情、不敢伤了夜长留的轻视想法,现下却全然将那些以守为攻的念头抛在了一边,杀招凌厉的朝着夜长留劈头盖脸的招呼过去,往日他见夜长留练剑只是观摩,如今交手才知道,有人的动作竟然可以精简、快速到如此地步!
轻视之心犹如烈日下的冰雪,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心中残留着的凉意!黑衣人咬牙支撑,额头见汗,握着匕首的虎口处旧伤迸裂,全靠意志咬牙支撑,他现在已经不梦想将夜长留擒拿回府了,他只想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连这点要求都变得如此艰难了……夜长留的招式诡异莫测,有刀的举重若轻,亦有剑的灵巧犀利,攻击之时更是端的险象百出,黑衣人内力不弱,此时除了辗转腾挪之外,竟被压制的无法催使。
百招过后,夜长留玩腻了一般,幽幽的叹了口气,长腿无声无息横扫而出,脚尖与黑衣人手中匕首轻触,走势轻灵却力道沉重,砸的黑衣人生生一晃,匕首化作一道寒光,身不由己的抛弃主人脱身而出。
黑衣人那一身黑衣此时已经被划得破破烂烂,比之街上的乞丐也不遑多让,血色浸在黑衣中,若隐若现的看不分明,他神色一凛,强撑了一口真气,正待去拿藏在身上的第二把吴钩,夜长留手腕一拧,寒铁唐刀穿柳拂花而回,正正架上黑衣人的颈项,只待轻轻一抹,就此了结了这场争斗。
黑衣人顿时停了手中动作,心中一冷的同时干脆利落的闭了眼睛,毫不畏惧的等待死亡。
他是端王千岁的死士,死不过是分内之事。何况他纵万死亦难报端王恩情之万一,此时性命飘摇朝不保夕,却只恨自身学艺不精,在夜长留面前丢了端王的面子。
这样想着,他便冷硬的开了口,分明不把脖子上削铁如泥的利刃放在眼中:“属下不过是隐卫中微末之人,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死不足惜。”
夜长留侧头看了他一会儿,好笑的眯起凤眸,唐刀铿锵入鞘,被她随意的扛在肩上。
“你……夜公子去哪!”黑衣人悚然一惊,瞪圆了一双眼睛追随着夜长留的背影,方才那场生死斗太过惊才绝艳,令他顷刻间忘记了夜长留大概可能只是端王面首这样尴尬的身份,身不由己的对夜长留这个人产生了深入骨髓的敬畏。
“不是端王叫我回府?那就回罢。”
翌日一早,夜长留昨夜活动了筋骨,感觉心旷神怡,连端王看着都不那么欠揍了,若无其事的伺候着端王大爷洗漱完毕,坐了端王府的轿子上了早朝。
早朝过后,端王继续回府去搞他那些密谋,夜长留绝无商量余地的坚持留下,把端王府的轿子打发了回去。
紫衣端坐在御书房中,低头批示奏折,时不时抬头看房门一眼,奇怪夜长留为何还不前来。开始还能摆出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时间一久,就连奏折也没了批示的心思,想着自己与夜长留已经近十日没有单独来往,虽然明知夜长留绝无生这种气的小女儿情态,却还是情不自禁的焦急心慌。
而且明明清楚夜长留没有这种拈酸吃醋、不爽冷落的小女儿情态,心中又有些难以言说的不满,想着难不成就算没有自己,夜长留也一样风流倜傥,不爽的心情就更加严重起来。
正当此时,夜长留推门而入,正看见紫衣貌似全神贯注的盯着一张摊开了的奏折,神色有些愤然,提笔悬在半空,许久都没翻过下一页。
七日已过,情蛊的效用立刻更加鲜明起来。
夜长留皱眉揉了揉额头,见到紫衣的喜悦还是令她弯起了唇角,奇怪自己方才还恨不得让端王有多远滚多远,分别不过片刻,又如此不由分说的‘想念’了起来……
紫衣从奏折中抬起头,多日来第一次真心愉悦的舒了口气,下意识的立刻把方才的不满抛到一边,起身迎了上去,明黄的袍角拂过御书房内的白玉地砖,开口想问对方有没有想他,又想说‘我总是很想你的’,两句话在舌尖打起了架,最后又想起之前二人独处时那堪称销魂的一夜,不由自主的红了脸颊,那两句话竟是一句都说不出口了,只能轻笑道:“长留……你……怎么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