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朝雨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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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猛可里不知赵金凤从哪儿跳出来,死抱住他的另一条胳膊,哭喊着不让他跟他走。给她哭醒了,却原来是南柯一梦。联想到午饭前刚被他吓个半死,又想到秦岭的那个梦,禁不住心头恐慌,一阵阵发冷。忽听风声四起,直吹得房门咣当作响,呼啸如鬼哭狼嚎一般,惊魂不定大声叫喊道:“金凤!金凤!”赵金凤正靠在门框上蹭痒,猛听他在屋里叫她,冷不丁吓了一跳,急忙停止操痒,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你高低别出这一腔了中不中!早晚魂儿都得给你吓飞喽!”

说话间,来到里间,抬眼只见秦薄厚双手摁在床帮上,微弯着腰坐在床沿儿上,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外发呆,不由得心中焦虑道:“小岭他大,你咋的了?”秦薄厚为了不让她担惊受怕,笑了笑道:“没咋。”随后补充道:“刚才眯了一会儿,还没睡醒哩!”赵金凤想想也是的,人在刚睡醒时,大多都是这个样子,不过想到他直着嗓子叫她,又狐疑道:“你是不是有啥事儿瞒着我呀?”秦薄厚否认道:“我能有啥事儿瞒着你呀!别瞎胡怀疑了,真没事儿!”

赵金凤说:“那你直着嗓子叫我?”秦薄厚说:“跟你闹着玩儿哩。”赵金凤气恼不过,伸手在他胳膊上使劲拧了一把说:“你疯了吧,哪有你这样闹着玩儿的,我的魂儿都快给你吓飞了,人吓人可是吓死人哩!”秦薄厚嬉皮笑脸道:“穿得厚,不疼!”赵金凤被他气乐了,冲动之下顺手拿起一只鞋底子照他的头拍了一下说:“我叫你穿得厚不疼,这下知道疼了吧!”

秦薄厚硬生生的被她打了一鞋底子,非但不着脑,反而觉得好似回到了往昔的恩爱缠绵,双眼中储满了幸福的泪水。赵金凤见他情景,唬了一跳,连忙揉搓着他的头说:“我觉得没咋使劲啊,咋把你的眼泪都打出来了哩,可疼么?”秦薄厚面含幸福的微笑,摇头说:“不疼!”赵金凤说:“那你咋淌泪了?”秦薄厚说:“高兴的,打是亲骂是爱嘛!”赵金凤笑道:“照你这么说,我还得骂你一顿喽!”秦薄厚说:“我正等着你骂我哩!”

赵金凤说:“德行!骂你我还嫌累嘴哩!不搭你腔了,我赶紧把小妞儿的袄做好。”说罢,起身走了,边走边说:“小岭他大,你说小岭咋还不回来呀?”秦薄厚跟在她后面说:“不知道,可能碰见同学熟人了吧。他真大个人了,你还操他的心干啥!”赵金凤说:“老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不由人啊!”

秦薄厚说:“他不是没行千里么,就到后叶寨,横竖不过几里地!”赵金凤说:“反正就是你有理!把袄拿着,咱到枣树下说话去。”秦薄厚笑道:“你不嫌我在你跟前碍事,耽误你干活了?”赵金凤说:“你不说我倒没想起来,别再跟上午了,屁股上长了疮似的坐不住,搁那儿转来转去的烦人!”秦薄厚说:“那可说不准,你知道的,我是个坐不住的人,叫我老老实实的坐那儿,比杀了我都难受!”

赵金凤说:“那你赶紧滚学校去,别在家里烦我,顺便看看小岭在那儿干啥哩,要是没事儿,叫他赶紧回来。”秦薄厚笑道:“跟你闹着玩哩,你还真信了!”又问道:“王二嫂子哩,咋不跟你说话了?”赵金凤说:“她去地里放羊了。再说了,就算她没事儿,我也不能一直站那儿跟她说话不是,我还得赶紧给小妞儿做袄哩。”秦薄厚说:“你别做袄了,咱也去地里转转,看看麦苗长啥样了,还管瞅瞅小岭回来了没有。”赵金凤说:“地里有啥勾着你的魂儿吧?今儿个不到地里转一圈是不是就过不去了?”秦薄厚说:“也不是的,就是觉得呆在家里怪闷得慌。”

赵金凤说:“还是的,嫌家里闷得慌,赶紧去学校啊,学校里不闷得慌!”秦薄厚恼道:“你又来了!我呆在家里碍你的眼啦!”赵金凤见他生气了,陪笑道:“呆在家里就呆在家里吧,为啥非得去地里?反正要去你去,我不去,我还得赶紧做袄哩!”秦薄厚说:“我一个人去地里啥意思啊,你陪我去吧,回来再做袄也不晚,等回来了,你只管做袄,其他的事都不叫你操心了,我自个全包了,这样还不成么?”赵金凤见他说得可怜,无奈之下只好陪他去地里,却又禁不住嘟囔道:“也不知道你中了啥邪!”

秦薄厚笑了笑没言语,却在心中暗说:“你最好还是不知道的好!”其实他并非漫无目的去地里转悠消遣,而是想着让自己勇敢的去面对赵洪亮的坟,以便驱散因他而笼罩在心头的恐慌阴影。此外他还想默对他的坟,怀着一颗虔诚的心祷告一番,祈求他别在纠缠着他不放了。他之所以下定决心这么做,一是因为先是被赵洪亮惊魂,后又在梦中被他拉着去柳河,依照老话说,假如一个人梦见已经死去的人要他跟着他去,那么这个人的阳寿也将尽了,虽然他不信邪,但还是觉得整件事情中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怪异,二是因为秦岭的那个梦,据说子女梦见大牙掉,将预示着父母中将有一个离世。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他似乎预感到赵洪亮的出现并未偶然,极有可能是作为鬼差来锁拿他的魂儿的,可是他还不想死,尽管他早已看透生死,但在三个孩子成家立业之前,他想好好地活着。

当然,到赵洪亮的坟前去祷告,祈求他念在泥土窝里滚爬着一起长大的情分上,高抬贵手放过他,完全没有必要让赵金凤陪着去,他一个人去足够了,然而也不知咋了,正像赵金凤说的那样,不知中了啥邪,着了魔似的满心的想叫她陪着去,仿佛她不陪着去就是这辈子最大的憾事似的,好在总算没有白费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