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云惊奇道:“千丈崖上洞中苏小玉的牌位,便是你娘的吗?”
陈依伊道:“正是!我娘是江淮青楼的妓女,为老鸨欺负,被我爹救出来,带她来到这里,刚刚生下我几天,便被你师父跟乔三笑逼下悬崖死了,我爹抱着我,躲了十几年,才在无情岭上组织旧部,便又被你们丐帮逼到了这里。我问你,你们为什么要与我们过不去?”
铁云冷笑道:“这便是去问你爹了!”
陈依伊道:“我爹说过,这世上没有一个好人,你不杀他,他便要杀你!你们自称江湖正道,要来抢我家祖传的《日月神功》秘笈,所以把我爷爷奶奶,还有我姑姑杀了,现在又来杀我爹和我,你们不是大恶人,难道是好人?”
铁云吃惊道:“谁抢你家的《日月神功》了?谁又杀了你爷爷奶奶和姑姑?”
陈依伊道:“是君子会,五十年前,他们追杀我们陈家,为的便是抢夺《日月神功》。他们把我们陈家全部杀了,只有我爹活了下来!”
铁云心里惊道:“从前听师父说,那君子会在二十年前,全会五百余人,全部被陈笑天屠杀,上至九十岁的老人,下至几个月的婴儿,无一幸免,原来与这恶魔有此深仇大恨!”只听陈依伊又道:“爹爹说过,这江湖上的名门正派,无一个是好的,你们满口行侠仗义,义薄云天,实则一肚子坏水,比蛇蝎还凶残,没有什么事干不出来,所以要见一个杀一个,什么侠义都不讲的人,才是好人!”
铁云仰天一阵大笑,咆哮道:“君子会!你们死得好啊!你们活该遭报应!如今报应到我的若素头上了!”说罢,对着若素的坟一阵大哭,陈依伊见他哭得伤心之极,也流泪道:“我明白了,你的情人也像我娘一样善良无辜,是我爹把她杀了,所以才惹得你像疯子一般,来找他报仇,把金叔叔他们都杀了!”
铁云听罢,心中惊奇道:“这大魔头教出来的女儿,也有善心?”便停住哭泣,对陈依伊道:“你走吧!咱们各报各的仇,你爹杀了我的若素,我只找他报仇,并不关你的事!”
陈依伊道:“如果我爹死了,我也不活在这个世上!”
铁云喝道:“你活不活****屁事?我只要为若素报仇!”说罢一声狂啸,只震得梅林中树叶啦啦直往下掉,陈依伊骇悚不已,起身远远地走去了。
铁云自个儿道:“待我杀了陈笑天这魔头,便去阴间陪伴若素,再不管这人世间的事了!”
呆了几日,铁云正坐在若素坟前发呆,却见陈依伊又来到近前,看着若素的坟问道:“你的情人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铁云头也没抬,顺口答道:“她叫林若素!”
陈依伊道:“哦!是林姑娘!她长得很漂亮吧?”
铁云亦随口答道:“妹妹的容貌,这天下再无第二个可比了!”
陈依伊又问道:“林姑娘是哪里里人氏?”
铁云再答道:“她是江南人氏,在庙里做过尼姑……”突然发现自己正在跟大仇人的女儿拉家常,大觉恼羞,便厉声喝道:“你是我仇人的女儿,你问这些干什么?”
陈依伊吓了一跳,哆嗦道:“我虽是你仇人的女儿,但不可以问吗?”
铁云恼道:“不可以!”
陈依伊又道:“你一个在此看着林姑娘的坟,不觉得孤单吗?”
铁云喝道:“不孤单!”又吼道:“你啰嗦些什么?快滚!”
陈依伊见他发怒,战战兢兢地道:“你现在孤身一人,没人和你说话,我叫你一声大哥,和你说说话,好吗?”
铁云大怒道:“我孤身一人怎么了?还不是你爹害的?你走!我是我,不是任何人的大哥!”
陈依伊大哭道:“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你们这些大恶人,大坏蛋,不但杀人不眨眼,还连句话也不能讲,谁稀罕你了?”说罢转身便走。
铁云看陈依伊走远,哼了一声,心下孤独之极,便又修炼起《洗髓心经》来。到得晚上,但见月光朦胧,如霜似纱,不觉又想起了从前与若素在客栈里读诗的情形,便对着坟头道:“妹妹,想来你还没睡,哥哥读一段陶渊明的挽歌辞给你听,好吗?”说着便读道: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
四面无人君,高坟正嶕峣。
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
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
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
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铁云读罢,不禁触景伤怀,大哭道:“妹妹,你如今死了,有哥哥埋葬你,陪伴你,等哥哥死了,又有谁来为我收尸呢?”又一阵大哭,正在哭时,却听若素坟后有人在嘤嘤啼哭,铁云听得分明,不觉吃了一惊,忙喝道:“什么人?”忙一跃而过,但见月色如故,什么也没有,铁云寻思道:“若非是若素有灵,看我来了,是我一时鲁莽,又把她吓跑了!”不觉大为后悔,忙道:“妹妹,你如果真有灵感,便出来跟哥哥说几句话,好吗?”等了许久,什么动静也没有,适才那嘤嘤的哭声,犹历历在耳,不觉叹了一口气道:“毕竟阴阳相隔,我与妹妹无法相见,更不能说话了!”想了多时,不禁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