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合欢花,形如扇状,气味清新淡雅,晨展暮合,寓意坚贞的爱情,可这看似圆满的名字却又名苦情花,你说,像不像我们?”
他的头轻轻的抵在她的发顶,如墨的眸底缀满了柔情,“我愿为叶,卿为花,花不老,叶不落,一生同心,世世合欢。”
“可好?”
他笑着,一记轻吻落上她的脸颊,看着她安静沉睡的模样,心底还是不禁涌上一抹酸涩。
他以为,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安静和不理,却不曾想,他还会难过。
娆儿,我终究,比你寂寞。
可是,就算寂寞无涯,也愿永生伴你左右,你生,我便生,你死,我便死,一生同心,世世合欢。
“尉迟夜。”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好听的男声。
尉迟夜转过头去,身后不远处,明初寒正站在那里,一双好看的紫瞳正看向自己。
“很久没见了。”明初寒笑着,那容颜璀璨之至,恍若星辰。
“是啊!很久不见。”尉迟夜轻点着头,转而问道:“你为何在这?”
“自是打听了你们在这才来,对于娆儿,我始终是放心不下。”明初寒说着,眸光瞟向那怀中的人儿,心底也是感慨万千。
尉迟夜轻笑,“隔了几个月才来看她,这倒真不像你的性子!”
明初寒也笑了,“我如何不想日夜伴她左右?可是,有你已经足够了,不是么?”
毕竟,她希冀的人,从来都是你。
这句话,明初寒始终没有说出口,原谅他有自己的骄傲,对于尉迟夜,他嫉妒过,却不曾认为输过。
“她,有好些么?”
尉迟夜低敛起眼睑,轻轻的摇了摇头。
明初寒抿紧了唇瓣,眸底的失落一览无遗,良久,他的大手抚上尉迟夜的肩膀,认真的问道:“你会一直等她么?”
他点点头,望向她的眸底满是执着,“今生,她都甩不开我了!”
明初寒终是裂开唇角笑了,那阴柔的容颜一片欣慰之色,可眸底却氤氲起潮湿。他一拳杵上尉迟夜的肩膀,故意发狠道:“尉迟夜,好好待她!若是你以后负了她,我决不饶你!”
尉迟夜上扬起嘴角,眸底的张扬亦如往昔,“我会的!”
明初寒低垂下眼睑,放心的笑笑,“其实,我这次来,是来向你们告别的。”
尉迟夜蹙眉,“你要离开?”
“嗯!”明初寒点点头,转而自嘲道:“我虽贵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婚姻大事从来由不得主。我早已到了适婚年龄,其实,老头子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四处张罗了,我本无所谓,反正娶谁都是娶,只是……”
偏偏遇见了她!
他看向嫣然,眸底的温温眷恋从不曾减。
是她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悸动,是她教会了他如何去爱。
只是,他的爱是她的负担,他从来都知道。
如若不是他,她现在,应该会过得很幸福,起码,她能拥有完整的人生和鲜活的生命。
对于她,他早已是罪孽深重。
他抬起眼睑,眸底痴迷浓郁的化不开,可终是,到了放手的时候。
他笑着,带着丝丝释怀,“我不想要别人来决定我的人生,所以,在反抗老头子无果之后,我决定要离开了。”
尉迟夜看着他,眉眼间一片凝重,与明初寒认识这么多年,向来都处于敌对的位置,如果不是因为他也深爱着娆儿,也许,他们会早一点成为好朋友,其实,明初寒是个真性情的好人,这一点,他从来都深信不疑。
“什么时候回来?”尉迟夜蹙着眉,他们都不是善于说煽情话的人,这一句简单的话,其实,已经包含了太多。
“不知道呢!”明初寒笑笑,“如果外面的天地更为美好,我也许,就舍不得回来了。以后要是在碰上个绝代佳人,勾掉我的三魂七魄,保不齐,连什么劳什子太子,我都不想要了。”
尉迟夜笑着,容颜真挚,“若那是你追求的,我和娆儿都会诚心为你祝福,有时间,记得回来看看我们。”
明初寒笑着点头,“会的!”
“尉迟夜,就此别过!”他笑着,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嫣然,那让他为之眷念的容颜,今后,再也不会有了。
他挥着手,眸底的泪差一点就要奔涌而出。
娆儿,再见了!
转而,转过身去,毅然决然的离开,他不敢再回头,也不该再驻足,他害怕,他会舍不得。
他笑着流泪,今生,爱已成枉然,来生,许我可好?
尉迟夜看着明初寒的身影,直至他化作一个黑点再也寻不到,他才缓缓的收回了眸光,望向嫣然时,眸底温柔一片。
他知道,明初寒是成全了他们。
今后,他们之间再也不会存在任何阻碍。
他抵上她的颈窝,贪恋的呼吸着她的香气,“娆儿,我们是不是离幸福,又更近了一步?”
合欢树开的那般繁茂,翠碧摇曳,朵朵扇形红缨拥簇,灿若云霞,花如锦绣,盛开在夏时,美得不可一世。
他抱着她从树下走过,枝头上的红缨垂落,安静的落上他的肩膀,他却浑然不知,只是抱着她远去,光晕里,他的背影俊美如神邸,却不再为落寞着色。
娆儿,我不会再寂寞,我知道,其实,你一直都在。
雪域内,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纯白弥漫中,山峰重叠交错,盖上的一层皑皑白雪像大海卷起的滔天白浪,整个世界,一片静好,唯有簌簌的雪花拥簇着飘落,唯美了一世。
尉迟夜就站在其中,一袭银色的狐裘包裹着他伟岸的身影,如墨的眸底一片素白。
他伸出宽厚的大掌,轻轻上扬,那蹁跹的雪花就静静的落上他的手心,不一会儿就化成一小滩水渍,顺着掌心的纹理蜿蜒开来。
他望着手心中的水痕,眸底一片晶亮,转而轻轻的合上手掌,将那抹冰凉包裹。
雪域,他以为他不会再踏足,却不曾想,今时今日,他踏着冰雪而至,在广浩无垠的漫天风雪中伫立。
而心中的那抹悸动,也随之回归于几年之前,仿似,他还是那个赤足拨开梅林的那个少年,在漫天琴音飘渺里,在梅香氤氲萦绕中,他循着冰魄雪蝶而至,慢慢的拨开梅林,从此以后,他心底最为美好的时光,便定格于此。
每每想起,他总会感激上苍,让他冥冥中遇见那清欲寡淡的白衣少女,自此,他的心再也不会空落。
他慢慢的朝着前方走去,不远处,那万里梅林静谧,风雪中,却不失颜色,还未靠近,那幽幽之香便已袭来,萦绕于周身,醉了心神。
他一袭银白色的狐裘穿梭在其中,柔软的白色皮毛轻擦过梅枝,那枝上的梅朵便乱颤起来,抖落了花心中噙着的雪花。
他摘下一朵梅瓣儿,轻轻的放入鼻翼间轻嗅,眸底一片神往,他爱着这芬芳,亦如爱着她身上的味道。
“爹爹--”正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还未回头,他的嘴角便高高的扬起,那笑颜,明媚至极。转过身去时,一个身穿红色狐裘的小女娃正费力的朝着他奔跑而去。
尉迟夜半蹲下身子,伸出手臂将她圈进的怀中,如墨的眸底一片慈爱,温柔的将她睫毛处的冰晶拂下小女娃扑朔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粉嫩的小嘴巴高高的崛起,一脸不满,“爹爹好坏呀,走的那么快,害洛瑾都赶不上了。”
尉迟夜笑着柔柔她的发顶,眸底一片晶亮,“那你亲爹爹一个来作为惩罚吧!”说罢,就将脸凑了过去,希冀一个美妙的爱之礼。
洛瑾轻蹙着小眉头,一脸不悦,她点着他的额头,训诫道:“那明明就是奖励好嘛!爹爹又趁机想要占洛瑾的便宜啦!真是羞羞!”
尉迟夜大笑不止,转而将小萌娃高高举起,洛瑾抱着他的脖子,白胖胖的手指头轻轻的触摸了一下那盛开的梅瓣儿,转而惊叫着躲开:“呀!爹爹,好凉呀!”
尉迟夜呼着她的白嫩嫩的小手,心甘情愿的做着她的小奴仆,一直到她的手指头泛起了温热。
“爹爹,这就是你和娘第一次遇见的地方么?”洛瑾问着,乌黑灵动的大眼睛眨巴个不停。
尉迟夜笑着,眸底一片柔光,“是啊!洛瑾喜欢么?”
“喜欢呀!好漂亮!”洛瑾拍着手,粉妆玉砌的容颜半隐匿在火红的狐裘中,红如樱桃的小嘴却咯咯的笑个不停。
“尉迟夜,尉迟洛瑾!”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显然因为夹杂着怒气,而提高了不少声调。
尉迟夜抱着洛瑾转过身去时,眸光像是突然拨开云雾见月明一般,一下子流光溢彩了起来,而那眸底,映着的满满是那傲人的倩影。
颜暮娆一袭银色狐裘而至,漫天雪花翩跹中,她几乎隐匿于其中,只是那顾盼倾城的容颜任谁也遮挡不了颜色,她踏着冰雪而来,精致的脸色一片愠怒。
她手里拿着水壶,素手点着他的额头,“我不过就是喝了个水的功夫,你就偷偷跑了那么远,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啊!”
尉迟夜嘟着嘴巴,可怜兮兮的瞅着她,讨饶道:“老婆大人,我知错了,只是多年不来此,甚是怀念,才迫不及待的跑来这里了,你原谅我一次吧!”
洛瑾靠在尉迟夜的怀里,看着爹爹装可怜的模样,不禁捂着嘴巴偷笑,可是笑的正起劲,颜暮娆的素手又毫不留情的点着她的额头,“尉迟洛瑾,你记住,你现在,只是个手短脚短的三岁孩子,大人不在的时候,不许偷偷溜出去,若是你找不到爹爹,迷了路,可怎么办?”
洛瑾嘟着嘴巴,乌黑灵动的大眼睛一片潮湿,她伸出小手可怜巴巴的扯着颜暮娆的衣襟,委屈道:“娘亲大人,我知错了,只是早就听说这个地方,甚是向往,才迫不及待的循着爹爹的脚印跑来了这里,你就原谅我一次吧!”
颜暮娆看着一大一小,两双眸子,都这么可怜汪汪的瞅着她,她心底的气,终是消了大半,转而,偏过头的时候,盈盈眸底被眼前的梅花染的通红。
她攸地就裂开唇角,无法不为眼前的景色所动容,“好美!”
尉迟夜望着深深的望着她,转而与她并肩,伸出一只手臂将她牢牢的圈在怀中,喃喃道:“不及某人!”
颜暮娆攸地就羞红了颜,她偏过头去看他,对视须臾,深情已是流转千百回,下一瞬,他的吻已经柔柔的落了下来,太多深情包含于此,道都道不清。
娆儿,谢谢你,愿意醒来,没有丢下我。
也谢谢你,将洛瑾来带我的身边,我的生命中有了你们,自此,都不会再知遗憾为何物。
洛瑾躲在尉迟夜的怀中,小手羞羞的捂上眼睑,可是并拢的指头却时不时的露出一个小缝,里面,是她一双贼笑的眼睛。
漫天雪花渐渐止了住,素白的天空中开始隐隐透出丝丝光芒来,突破沉重的雾霭,一点点的铺洒下来,将那白雪红梅中的三个身影铺上暖色。
身后,那三排脚印,深深浅浅蜿蜒交错,一直伸入远方,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