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瑖妃,听着听着,丢了酒杯,舒开广袖,竟自那空挡之地,轻舞起来。锦妃见状,亦自忍不住,将那谆妃死拖硬拽,拉下席来,只胡乱一通乱舞。
众随侍一见,终忍不住笑起来。
曲子吹了两段,忽然箫声一转,越来越快,竟脱了那清越之感,代之以一种欢欣跳跃,似那落梅阵阵,随风飞散。铮声似知他心意一般,随即跟了上来。
瑖妃本已有几分酒意,这时候闻得曲子一变,更是兴起,于是踩着点子,一下下旋转起来,她的头饰裳袖裙角,顿时齐齐飞动起来。一抹细腰,仿佛风中树枝一般,说不出的柔软坚韧。只转得她自己,犹如一只燕子,几乎要衔水展翅而去。
她那笑声,更是脆如银铃,水波般只漫到岸上去。引得岸旁树下诸人皆不知发生何事,纷纷翘首探望。
终于萧琴渐渐慢下来,收了音。她们才得以停下来。
瑖妃只觉天旋地转,立足不稳,锦妃立于一旁,慌忙架住,不想受力不住,二人顿时一起坐于地上。样子颇显滑稽,她二人自先大笑起来,旁人也跟着笑起来。
谆妃见状,一边笑一边道:“没规矩的东西,还不快扶起来。”
锦妃笑的岔气,只伏在地方大喘。宫人前去扶她,竟不愿意起来。她走过去,想要拉她起来,不想被她拖住手一拽,亦滚到地上。
众人又是一通大笑。
瑖妃笑骂道:“真真锦丫头最是没有良心,人家好心拉她一把,倒暗地里使坏。”
锦妃一把抱住她,只咯吱她痒痒,道:“姐姐,这地上才凉快,咱们一块儿躺躺吧。”
她受不住,只得又笑又挣扎。顿时乱成一团。
还是慕容璨上来解围,道:“瞧这地上,怪脏的。快些起来。”
锦妃才松了手,先站起来,又反身拉了她起来。帮她抿抿头发,捧着腹道:“姐姐这头发都散了。”
她回道:“你自己也一样。”
众人互一照面,见都差不多。锦妃嗔道:“都怪瑖姐姐,原是她开的头。”
宫人们已捧了妆夹前来,个人随意收拾一番,又喝了些酒。慕容璨见月渐西沉,夜已渐深。于是才宣布散了。
一时船靠了案。那不明就里的侍从纷纷凑上前来迎接,又打听那场景。好半刻方散了。
谆妃行在最后。
随从还在相互眉飞色舞的交谈,她也觉得十分尽兴,故也只听着。
方下了船,步撵一早已经候着。她见一堤绿树,月色水光,去了喧闹,倒静静的,另又一番情意。于是道:“走几步吧。倦了再说。”
蒹葭同另一贴身宫人白露,见她还有兴致,于是遣退其余人。随她慢慢行来。
随从中有一年纪较长的宫人,原是她幼时乳母,随同她已有多年。这时跟上前来。唤道:“娘娘。”
她声调放得极低。谆妃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边道:“甚么?”
她乳母只顾跟着她,仍道:“娘娘方才可见着,那敏妃娘娘。”
谆妃淡淡道:“是,她今日是出了风头。”
她乳母道:“奴才说得可不是这一样。”
谆妃只管慢慢走着,闲闲道:“那是哪一样?”
她乳母接着道:“不知您瞧见没有,呈点心那会子,上了盏奶子。敏妃娘娘只抿了小半口,便不喝了。”
谆妃闻言,倒顿了顿,语气已见难掩的溫怒,道:“这上下多少只眼睛都见到了,国主接过去,一口饮了。”顿一顿,又道:“他倒是不嫌脏。”
那乳母已经有些急躁,道:“娘娘,奴才说的也非这一样啊。”
谆妃横了她一眼,冷冷道:“那还有哪一样。”
“奴才听得她那贴身的莲娜吩咐下面人,‘娘娘这几日来闻着这奶味就不喜欢,凡是那带奶子的东西,都别上了,换几样酸甜爽口的来’。”言毕拿眼睛看着谆妃,见她仍然一脸不在意模样,不由差些顿足,亦忘了忌讳道:“我的娘娘呀,您想一想当初怀小公主之时,可不只喜那口味酸甜之物么。”
谆妃听到此处,心内一惊,不由猝然停下步来。轻道:“难不成……”
人已尽皆散去,丝竹喧嚣亦停了多时。此刻一阵风拂来,她只觉得无限的冷清,不由自主的拢了拢衣襟,定一定神,道:“我乏了,传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