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春分,天倒并未转暖,只连绵的阴雨。不止不休的淅淅沥沥。慕容璨忙于政务,来往银翟宫的次数,也不似先前频密。锦妃犯了伤风,正将养着。她同宫中锦妃谆妃二人,历来交集不多。又更出了那事,而今便是面对面碰上,也顶多略微谈论数语。
故此长日漫漫,镇日里无所事事,也只看书临字,描画抚琴。
这****用了早膳,正自执着棋谱左右手对弈。
浅香同莲娜领了例放的针线衣料回来。呈予她看。宫人捧着,逐一的予她过目。她略看了看,道:“颜色倒是好。”
莲娜笑道:“是哪,鄂总管额外交代的,知道娘娘喜欢这颜色清淡的,便都叫将这几样先选了给咱们。”
一列的轻红软碧,整齐的排开来。倒仿佛一条褪了色的彩虹。煞是美丽。
莲娜又道:“鄂总管还说了,这还不是今年新贡的。到时候春贡上来,恐还有好些呢。”
她应了。随口吩咐。“都依照各人喜欢的颜色,拿去分了吧。”
莲娜应了,自去安排。
浅香替她换了盏热茶,看了看天色,道:“这雨下得,倒没有个停的时候。”
她重又执了那棋谱,道:“春分时节下的雨,一年中雨水才会足。”
浅香见她只着意凝神盯着棋盘。踌躇了半刻,终于小声道:“宫内传得沸沸扬扬。道是新来了一位甚么公主。为谆妃娘娘胞兄所献,恐怕不日也会下旨册封……”
她点点头,“哦”了一声,算是应了。
浅香又道:“国主昨儿还亲去驿馆探看,随去的人说,倒似圣心甚悦,当即便赐了一堆子什物。”
她视线仍自集中在那棋局当中,对一旁浅香所言,倒仿佛似听非听,全不在意下。浅香于是微微急道:“小姐。”
她这才抬眼看了看她,道:“都听到了。”
浅香差些儿怪叫起来,道:“你倒是,事不关己呢。这上下都说,国主有了新宠,这几日都不来这银翟宫了。”
她淡淡道:“自来两国交兵,强者胜。溃败那一方,俯首称臣,送女求和,原是自古有的。甚么稀奇。”顿一顿,接着道:“咱们不就是么。既不是第一个,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浅香闻言,一时间摸不清她心中意图。只道:“你不是说,如今也只得国主好倚靠了。眼下倒也上点心,想想法子呢。”
她慢慢的自钵盂中执起一颗棋子,先无声无息的勾起唇角,依稀一个笑颜,只是太淡,淡的缥缈。语调也是淡的,淡的哀凉,道:“想法子!有甚法子可想。由来君主帝王,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乃天经地义之事。新人笑且笑,旧人哭自哭,多少宫花寂寞红,漫天长日的等白了头。何曾有过法子。”
浅香听得心中又酸又沉,待要宽慰她数句,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干瞪着两眼,看她若无其事的将那发黄的棋谱,另翻过一页去。
临近晌午,雨还自下着。丝毫未有要停歇的意思。
宫人打起帘子,回道:“国主来了。”
言毕,慕容璨果真走了进来。
她亦未曾起身行礼,只在坐上微微的垂了垂首。慕容璨倒轻笑了笑,道:“听讲你在这都坐了三数时辰了。真真厉害,如此下去,这棋局莫要给你破了。”
她答:“不外消磨时间,并不是要认真破这棋局。”
慕容璨对她对面坐定,往盘中看了一眼,道:“不得了。依你这研究下去,我可不能有还手之力了。”
她似提不起精神,只仿佛敷衍着答:“国主言重了。”
慕容璨似兴致颇高,道:“瞧你也在这坐了一上午,好外出走一走了,我方才亦被那起老刁臣啰皂了半天,而今头大的很。不如咱们去将那小画舫弄出来,就这小雨,饮上几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