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间,她心中雪亮。她那猎物,正是慕容璨。
她来不及多想,尖叫一声,本能的侧身便要冲着那箭头挡过去。慕容璨被她一惊,回头看时。瞬间变了脸色。
方寸间低低一吼,闪电般伸出手,将她身子控在怀中,就势往后倒去。然则为时已晚,她死死瞪大眼睛,睁睁看那银白箭头倏忽而至,极轻微的“噗”的一声,钢铁穿破血肉,生生入了慕容璨一侧手臂。
她只觉慕容璨浑身一痉,扣着她那力道,便显见的松了松。
只重重的往后摔去,往后滑出去半丈。
人从仿若猝然苏醒,数条人影一闪,已有人纵身往前扑去,更多的人围拢来。慕容璨喘息了一口,见她面色煞白,目光呆滞。忙勉强坐起,用力在她面上拍了数下,又唤:“赵虞。赵虞。”
她吃痛之下,方眨了眨眼,耳中听得到人声传来。
侍从将她扶了起来。
慕容璨虽满头大汗,这时回头看了看那深入肌理的箭簇。神情倒似极为平静。
众人只觉仿佛天降寒霜,却皆束手无策,看他缓缓的站起来。于是慌忙让出一条道来。
那海珠公主,早已被众人扣押在侧,五六柄明晃晃的长剑,齐刷刷架在她颈上。只映得她冷冷的一张俏面,更冷了。
她似浑然未觉已犯下弥天大罪,而今刀剑加身,疏虞之间,便得身首异处。面色如常,平静无波。
一时间空气似凝结了。
倒是付尔东,执剑在手,目眦欲裂,恨声道:“大胆妖女,竟敢行刺国主。”
海珠公主神色不变,淡淡道:“付将军且莫气恼。我为将军所献,若有行刺之心,将军该当何罪。”
付尔东闻言,待要发怒,蹦出一个“你”字,才惊觉辩无可辩,转头一想,顿觉肝胆俱寒。当下丢了手中长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末将该死,末将该死。”
海珠抬眼看了看慕容璨,又道:“将军往日的威风,边城小儿俱唱,‘天下唯有付家军’,那等气魄。都去了何处。”
付尔东伏于地上,口内只道:“国主恕罪。当日她自称以身赎父,末将实未想到她有此天神共愤之险恶用心。”
海珠冷笑一声,缓缓道:“将军何出此言,我方才不过要射那羚羊,只不想错手,射中了国主。想我族父如今还禁在鶻孜驿馆,我便是视死如归,如何不顾父亲生死。”
众人这才留意到,就在那不远处,一只羚羊背负一箭,想是不知自何人猎物堆中走出来,还未曾断气,此刻还自踉跄前行。
慕容璨这时方开口,短促的道:“放了她。”
众人面面相看,少顷,才依言撤去刀剑。垂首侍立一旁。
慕容璨似已忘记疼痛,直视海珠公主。问道:“方才你所言,这‘天下唯有付家军’之语,可是属实。”
海珠气定神闲的扫了扫衣袖,仿佛方才从鬼门关兜一圈的,并非她自己。缓缓道:“海珠不敢欺瞒国主。”
这时候,医官已经提着诊具匆匆赶来。
慕容璨在众人服侍下坐到椅子上。
赫先政取过一柄银质小剪,小心翼翼的将袍袖剪开一道口子。想那海珠病并不曾用足十分力,然则那箭簇还是没入肌理,深达数寸,周围血肉模糊,皮开肉绽。她一看之下,只觉得一口冷气灌下去,心头都凉了。
想是痛极,慕容璨皱着双眉,紧紧咬住牙关,虽是极力忍耐,仍不自主嘴唇微微颤抖。
赫先政道:“国主这前臂可还能活动?”
慕容璨微动了动,道:“能。”
赫先政似松了口气,道:“万幸,未曾伤及筋骨。请国主速速启程,回了行宫。下官方能拔这箭。”
车马早已候在一侧,众人服侍他上了车,即刻马不停蹄而去。
锦妃不知自何出钻了出来。见她扔是怔怔的模样,陪同她上了车。方忧心戚戚的问:“姐姐?”
她摆摆手,疲倦已极。只道:“容我靠一靠。”
锦妃解她之意,体贴道:“将帘子放下来,走吧。”
莲娜忙递了软枕与她,又依言将将帘子放下。车驾即刻启动。追随前头车马而去。
行得远了,风将帘子的一侧刮起,露出窄窄一线。自那一线看出去,见那海珠公主还自站在原处,静静的看向旷野无边的草场,眉目间一派平和,像是欣赏风景一般。隔的远,看不真切,面上倒仿佛含一丝隐约笑意。只不知想些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