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暮色渐合,鄂铎正安排掌灯。方欲唤人,已经听得他道:“去传赫先政,理佟。即刻。准他们骑马入禁城。”
鄂铎闻言,心内打了个突。口内应了声:“是。”脚下不免有些延挨。
慕容璨回头扫了他一眼,道:“楞什么?”
他也不敢言语。只得退了下来,差人快快的去太医院请人。
这几日大雪,上苑一众亭台楼阁,草木山石,皆白皑皑一片,只园中通道扫开了,显出青莹莹一条道来,宛如白色的原野上一条流动的河。
太医院两位总医官,接到口谕。一时间不知何事,历时三刻疾驰而至。几乎滚下鞍来。鄂铎亲在廊下迎接。
赫先政一脸焦虑之色,劈头就问:“国主圣体安康?”
鄂铎先自微微摇了摇头,道:“国主安康。”
赫先政松了口气,旋即又疑惑道:“那……”
鄂铎压下嗓门,凑在他俩耳侧小声道:“瞧这光景,象是请二位替敏妃娘娘瞧病之意。”
二人闻言,皆楞了楞,理佟素来性子燥些,几乎提起声音道:“这成何体统……”
宫中青年的妃子,历来都由女医官诊治。只年长的,遇有疑难之症,方请男医官。
三人低语间。闻得里间问:“来了么。”
鄂铎忙应道:“正是。”
他一声禀报还未完,慕容璨已经走了出来。二人慌忙行礼。他也不停步,只道:“你二人随我去银翟宫。”
他二人对看一眼,只得随了前去。
那银翟宫正在掌灯,通室点着淡紫的巨烛,燃时隐隐散发一种暖香。满室亮如白昼,只四处静悄悄的。想是鄂铎事前做了安排,宫女们皆回避了。
慕容璨腿长步快,他二人随在后面,隐隐气喘吁吁。入得内殿,外设一个小隔间,有两名宫女守候在侧,见驾行了礼。自引了他二人入里间而去。
里间更暖,他二人一路急赶,喘息未定,此刻只觉热汗津津。
一架象牙大榻,四周皆密密垂着锦帐,只见得两个雕花榻脚露在外面,灯光下晶莹剔透,宝光流转。帐外置一小枕,那紫红绫子的枕上,正搁着干干净净的一只素手,手指未着一色,纤纤秀长,从卷起的袖口露出数寸一节皓腕,微尘不染似的。楞有一种无法言语的缱绻之气。
宫女过来,搭了一方薄如蝉翼的烟灰绢子在那腕上,默默屈了屈膝。垂首退至一边。赫先政不敢造次,慌忙坐下,凝神诊脉。
两人轮流切了脉。又低声商讨两句。
出来外间复命。
赫先政抹了把汗,才道:“娘娘这脉象虚浮……”
慕容璨料他又是一大堆晦涩不明的术语,先不耐道:“你就只道情况如何了。”
赫先政回道:“简言之,这病拖延日久,娘娘体虚太过。而今药剂下的太重或太轻皆不宜,为今之计,只得先慢慢调理,养了正气,方能渐渐有些起色。奈何连日来,娘娘几乎是颗粒未入。这长此以往……”
他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恐臣等也无能为力。”
慕容璨闻言,沉声道:“依你二人所见,除了那风寒之症。实无其余病因了。”
赫先政答了声“是。”
他们在小隔间谈话,正巧浅香从外间入来,隐约听得那太医院总管“无能为力”数字,顿时觉得当头一桶冷水浇下来。耳畔嗡嗡作响。只靠着那过道墙壁方立稳了,眼泪便不由自主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