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打的?”方侧妃心中一怒,在这个王府里,竟然还有人敢动她的人,这个人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她心中原本不自在,看到自己得力大丫鬟被人打成这个模样,心中的火气更是蹭蹭蹭往上窜。
“你是个死人吗?别人打你你怎么不还手?说,是谁打的你?本妃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本妃身边的人!”方侧妃狠狠地跺了一脚,将手中一只上好的青釉瓷瓶摔到地上,一把将身上崭新的孔雀大氅脱下来扔到一个丫鬟的手里。
那丫鬟不顾心中的恐惧,匆忙抱起那大氅,和身边的丫鬟点了浓浓的香,给那衣服熏上好的香料。
“蠢货!”
方侧妃突然呵斥,指着那两个小丫鬟骂道,“你们两个废物,这腌臜东西还敢让它出现在本妃面前,都当本妃是泥捏的吗?速速将这腌臜东西给本妃扔出去,若是再让这东西出现在本妃面前,别怪本妃拧断你们的脑袋。”
那两个小丫鬟手上一抖,不敢再熏香,只是抱着那琉璃光芒的孔雀大氅,心中有些惋惜。
这孔雀大氅是用上好的五彩丝线织就的,大氅上面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绣成孔雀开屏的模样,刺绣处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与虎睛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
这样的一件大氅是景秀纺今年的最新品,限量销售,镜城之中仅仅有十件,单单这件大氅便足有五千两银子。
方侧妃也是找了很多门路才买到这件孔雀大氅,昨日才入手,她本想今日穿了吸引住王爷的注意,可没想到,王爷连看都没看她。
就连一向寒酸的王妃眼中也没露出羡慕的表情来,甚至……甚至王妃眼里还有一丝嘲弄。
今日发生之事实在太出乎意料,王妃倒真想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往日那样冲动并且爱占小便宜的性子竟然完全转变了。
“等等!”方侧妃见那两个丫鬟抱着孔雀大氅出门,突然叫住他们,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脸上有些狰狞地笑道,“你们两个将这件衣服仔细熏好了,记住,用上好的香料仔细熏了,连同流莺那个下贱娼妇胚子的卖身契一并给王妃送过去。就说,本妃感念王妃姐姐,姐妹之间自然以伺候王爷为主,本分恐王妃姐姐侍奉王爷辛劳,最近天寒地冻,姐姐身子骨又弱,特特送来这孔雀大氅御寒。记住,那香料,一定要挑清淡的。”
方侧妃吩咐完,那两个小丫鬟领命,便将衣服拿到净衣坊里熏香去了。
“本妃不要的东西,就施舍给你了。当你穿着本妃扔掉的衣服出现在王爷面前,哼!小门小户出来的下贱胚子,还想跟本妃争!本妃一定会让你好看!”方侧妃狠狠地攥住手里的手帕,转头的时候,看到站立在一旁满脸红肿的丫鬟,这才想起来问正事。
“到底怎么回事?”方侧妃问道。
“奴婢!”那大丫鬟素日里耀武扬威习惯了,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听到方侧妃询问,心中一酸,当即落下泪来。
“哭什么哭,又不是你老子娘死了,有什么好哭的?给本妃说清楚,不然仔细你的皮!”方侧妃看到那丫鬟在盈盈哭泣,心中更加烦闷,声音也拔高了几节。
那丫鬟听后一怔,慌忙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抽噎道,“请娘娘为奴婢做主,奴婢的老子娘怕是真的挺不过去了。”
“什么?”方侧妃心中一惊,心中不由得有些慌张,“李妈妈出了什么事?先别哭,细细与本妃道来。”
“是,娘娘。”那丫鬟跪在地上,抽噎着说道,“奴婢的老子娘,要被王妃打死了。求娘娘救救她吧。”
“什么,王妃打了李妈妈?”方侧妃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直直地冲到脑门,王妃竟然打了李妈妈,她竟然敢打李妈妈!
“别哭了。”看到脚下的丫鬟一直抽泣,她心中更加烦躁,“你老子娘要真死了再哭也不迟。你看看你,像什么模样?真丢本妃的脸。等赶明将你们一个个都卖出给人牙子,省得在我眼前碍眼心烦。”
方侧妃说完这话,屋子里的丫鬟们都是一震。
在西江阁里,这些丫鬟们只是称呼她为娘娘,从来没人敢称呼她为侧妃娘娘。作为方家的嫡女,原本应该是当王妃的,却不想王妃被一个没什么家世背景的女人给抢了,尤其是,这个女人竟然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在这豪门大院里,侧妃永远都要活在正妃的屋檐下,她不甘心,一直不甘心。
侧妃两个字,是她永远的耻辱。
“娘娘息怒。”那丫鬟磕了一个头,“今儿午时,奴婢与母亲去厨房嘱咐厨房的娘子们给娘娘做些清淡的膳食。却不想王妃身边的香雪正在嘱咐厨房里的娘子们加些酱牛肉,还说什么王爷今日要留膳在挽月阁。母亲气不过,便说了那香雪几句,香雪便反驳了几句,说什么这些膳食都是王爷点的,王爷今儿在挽月阁陪着王妃打雪仗,王妃有些累了,特嘱咐厨房里给王妃煮些排骨汤。母亲听了自然生气,便寻了个借口打了那香雪。谁知,王妃却闻声赶来了,只是几句话便将母亲吓得不轻,奴婢想来给娘娘报信,谁知道却被王妃身边的绿珠张嘴,奴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打。呜呜呜……娘娘,请您一定要给母亲做主啊……母亲,母亲怕是不行了……呜呜呜……”
方侧妃听到心里烦躁,她抬起一脚将那丫鬟踢翻在地上,怒道,“你再哭一声,本妃立马着人将你卖到窑子里。”
那丫鬟浑身一震,脸色苍白地匍匐在地上,却是一声都不敢再哭,连抽噎声也停止了。
“王府里的丫鬟婆子,按理说没一个敢跟本妃对着干。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打了李妈妈?难道她们不知道李妈妈的身份吗?本妃才是王府的管事人,她们就这么大胆吗?”方侧妃紧皱着眉头。
“回娘娘,是王爷身边的两个侍卫打的。”那丫鬟打了个寒颤,那两个黑衣男人,只是稍微靠近了他们便感觉到寒气逼人,一股无名的压迫穿透身心,想起来的时候皆是恐惧。
“冷迁和冷夜?”方侧妃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曾经听表哥说起过这两个人,这两个人原本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年纪轻轻便闯荡江湖,在江湖上人称双剑黑狐,曾经打败过天下第一,武功深不可测。只是因为年少气盛,树敌太多,在一次被人追杀的过程中毒,若不是碰到王爷便一命呜呼。王爷救下他们之后,这江湖上著名的双剑黑狐便成为王爷的贴身侍卫。虽然说是侍卫,但他们与王爷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而且这两个人只听从王爷的号令。其他人,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天潢贵胄,他们一概不买账。
当初表哥特意嘱咐她,一定要留意这两个人。表哥的神情很严肃,也很正式。似乎对这个人颇为看重。
但,这两个人竟然将自己的奶妈给打了?
还是奉了柳梅殊的命令?
方侧妃紧紧攥着手,将长长的指甲扣到肉里,冷迁和冷夜一定不会听从王妃的话,他们一定是奉了王爷的命令。
一定是这样的!
方侧妃只觉得心中一疼,胸口憋了一口气,闷闷的,涨得难受。
“快快请个大夫来。嘱咐李妈妈好生养着,你先去领一百两银子,给李妈妈好生补补身子。下去吧。”方侧妃在房中慢慢踱步,她摘下一朵梅花,用力地撕碎,狠狠地扔到地上。
李妈妈绝对不能出事,若不是有李妈妈在身边出谋划策,她是绝对不会这么顺利就能管理这个王府的。
“娘娘。”那丫鬟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般,欲言又止。
“嗯?”方侧妃挑了挑眉毛,神情有些不虞。
“王妃让奴婢给娘娘带话。”那丫鬟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什么话?”方侧妃微微一愣,随即问道。
“王妃说……王妃说……若是娘娘想争王爷就尽管来争。若是下次再用这么使不上台面的手段,损失的可就不止一个李妈妈了。”
“什么!柳梅殊这个贱人!”
方侧妃挑起眉头,将手边插着红梅花的官窑青花白底花瓶拂到地上,整个屋子里一片狼藉。紧接着,一阵阵摔东西声传来,接连不断的,回响在整个院子里。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只是细细的雪珠子,依然沸沸扬扬的,有些零落的痕迹。
柳梅殊和司徒墨信步走在甬道上,感觉到冰凉的雪花渗透进脖子里面,她手中折了一些碧梅,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
“你在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司徒墨纵然武功高强,但无奈实在听不懂柳梅殊到底在说什么,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我在说,其实区分爱和喜欢很简单。若是我爱花,我会让花好好地长在树上。若是我喜欢花,我就像现在这样把花给摘下来下酒喝。”柳梅殊巧笑嫣然地晃动着手中的碧梅说道。
此刻,雪下得似乎更大了一些,雪珠子断断续续的飘扬而至,不过片刻功夫便染白了刚刚打扫干净的地面。
今天的柳梅殊只是挽了一个高高的发髻,用一支碧玉素簪子牢牢固定着,配着攒线金银丝的海棠头饰,一缕发丝调皮地挂在脸颊上,恰好遮住额角的那梅花胎记。若隐若现的梅花胎记,原本看起来非常丑陋,现在看来,却隐隐有些妩媚的痕迹。
浅灰色半旧的大氅将她有些瘦削的身子包裹在里面,隐约能看到里面月白色软烟轻罗百合裙,配着纯白的兔毛坎肩,那坎肩上用攒金的花线簇成一朵朵暗祥云图案,看起来素雅高贵又不失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