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彦初说这些话的时候,用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头叩着桌子,漂亮的桃花眼闪烁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原本放浪不羁的脸上竟隐隐有些哀伤。
柳梅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蔚彦初的神色,斟茶,从桌子上的梅花上面摘下两片花瓣,分别放入两个人的茶杯之中。
“这茶香伴着碧梅的清香,倒是别有一番滋味。”蔚彦初恢复到了原来的戏谑和不羁,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那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还有一些画像,看起来有些抽象,隐约能辨出是男人女人的模样。
柳梅殊拿过那张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看了看,除了密密麻麻的字迹之外,那上面的东西她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这上面写得什么?”她有些惊愕,虽然她在海外留学这么多年,但因为学了简单的按摩与推拿而学了中医,那些繁体字也多多少少掌握了不少。但是,这张纸上的字她却的的确确是一个都不认识。
“你不认识?”蔚彦初眼睛闪了闪,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那张纸拿过来,细细与她讲解,“我打听到你的手帕交是兵部尚书的嫡媳妇,你们虽然关系不近,但也来往过几次。只是你那手帕交性子并不怎么好,善妒又小气,倒不是个聪明的主。她姓张名容,若是她来,你可只呼她为容容。到时送她些珍贵点的物件,她必定欢喜而去。这张容不足为惧……”
“所幸,你在镜城之中的朋友并不多。能说上话的也就这张容,若是换了其他人,能不理会就不理会。以王府的尊严,是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拷问你的。以我所见,对你产生威胁最大的,便是你那叔父和婶娘。”蔚彦初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露出浓浓的讽刺,“你那父亲,也算是名震一方。只是你那叔父和婶娘却恰恰相反。”
蔚彦初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摇摇头,“罢了罢了。这两人你迟早都要面对的,而且若是有人收买,这两个人连弑父杀兄都能干得出来。若是碰到他们两个,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没成想我在镜城里竟然还有个叔父,只是不知这叔父家里可还有别人?”柳梅殊一边记录一边问道。
“你这叔父家里本有一儿一女,只是前几年儿子得了怪病死了,妻妾们也没再生下个一男半女。因此只剩下一个女儿,你叔父婶娘疼坏了她,骄纵跋扈,蛮不讲理。这女儿比你小一岁,本应该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却因为恶名在外没人敢上门提亲,因此一直耽搁着。说起这柳如云,倒真是像极了你那婶娘……”
“你这是!”蔚彦初正说着的时候,突然看到柳梅殊下笔如飞地在一张纸上画着什么,他凑过去一瞧,看清楚她写得什么之后,不由得脸色一变。
“你这是?”
他有些惊愕,更多的却是不相信,不可思议,惊恐,思念,期待,无奈,苦笑,悲伤等等所有的表情在一刹那间交织在一起,他后退了两步,放浪不羁的身影直直地踉跄后退,那张俊美的桃花脸上苍白不堪,就连那双眼睛里也充满了多重情绪。
悲伤、思念、无奈、悔恨、痛恨……
那双充满诱惑的桃花眼里,竟然是一股难以化解的浓浓忧伤,以及难以诉说的悲伤与滔天的恨意。
“怎么停了?”柳梅殊抬头,眉头微皱。
蔚彦初在转瞬间恢复了正常,只是那眉宇间的哀伤还残留着,像是有说不尽的清愁与恨意。
“我这是用我能看得懂的语言记录下来,比那乱七八糟的东西好看多了。诺,这样多清晰。”柳梅殊将那张纸推过来。
蔚彦初双手有些颤抖地拿着那张纸,看到那张纸上熟悉简洁的字符,突然像是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
那个时候,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他的小手,一字一划地将这些看起来方方正正的字体教给他,然后一个个教他读音。
“喂,还给我。”柳梅殊见蔚彦初表情有异样,以为是他察觉到了不妥,有些心虚地将那张纸抢过来折好放在怀里,“这是我的秘密,你要是到处乱说,小心大风闪了舌头。”
蔚彦初觉得手上一空,等到想要夺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柳梅殊已经放在了怀里,他微微一愣,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这是天意吗?他不由心中一疼,记忆中的影子渐渐清晰了起来。
“你魔怔了么?”柳梅殊伸了手在蔚彦初面前晃了晃,“不过是一些你不认识的字罢了。算了算了,等以后我自会与你说起。只是现在,桃花先生,不知我那叔父叫什么名字?”
蔚彦初早已经反应了过来,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所有的情绪收敛起来,换上那副放浪不羁的面孔,重新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抿了一口。
“说起来,你那叔父的名字倒是有些意思。令堂名为柳之源,而你叔父则为柳之泉。想来是源泉活水,昌盛一生的。只是你那叔父实在有点……”
蔚彦初眼睛闪了闪,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纵然那柳之泉再不是东西,也与他无关。他也不是那市井的小市民,还没有沦落到议论人非的地步。
“无论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蔚彦初淡淡地说道。
“谢谢。”柳梅殊见那纸上还有许多人,和蔚彦初一一讨论了,虽然有些惊愕以前的柳梅殊人缘差,倒也有些庆幸,幸亏她不喜结交人,不然一一拜访起来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蔚彦初简单扼要地将柳梅殊平日里最常接见的那些子人都介绍了一遍,令柳梅殊欣喜的是,她的嫁妆里面竟然还有几间铺子和一个小庄子。虽然都不大,以前的柳梅殊也不善管理,盈余不多。但是若是换了自己经营,那必定能使这利润翻上几倍。
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最愁的一件事就是寻找出路,寻找一条可以傍身的道路。钱,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必须的,她现在虽然有王府的份例,但毕竟这份例也是少数,何况除去开销,根本就剩余不了多少。
她若是想要脱离王府,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寻找到赚钱的道路。这几间铺子虽然小,但好在位置绝佳,若是能够好好经营,必定会赚个盆钵满贯。
想到这里,她的心有些激动起来。
虽然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无论在哪个社会里,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尤其是在这个封建社会,她若是脱离了王府,连打工的地方都没有。有了这些铺子和庄子,以后脱离了王府也不会太过窘迫。
柳梅殊有些迫不及待了。
“一间成衣铺子,一间茶叶铺子,一间糕点铺子,一间酒楼。这几个掌柜也必定不是什么好角色,一间酒楼一年才有一百两银子的盈余,这怎么说也说不过去,他们是看着我一个女人家好欺负才这样糊弄我。”柳梅殊听着蔚彦初的介绍,兴奋的心开始变得愤懑起来。
“说起这成人铺子,我倒是想知道,这传说中的景秀纺到底是怎么样一间铺子?”柳梅殊想起绿珠说过的景秀纺,又因为自己家也有了一间成人铺子,不由得有些向往起来。
“景秀纺?”蔚彦初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可是想做衣裳了?可巧,那景秀纺的老板与我是旧识,想来能够给你做最好的。”
柳梅殊翻了翻白眼,“今日我得了一件孔雀大氅,看起来倒是极好的,只是我不大会懂,便赏了懂这个的绿珠。听绿珠的意思,那孔雀大氅像是极为珍贵的,想来那景秀纺也应该是很有名的。”
“哦?”蔚彦初眼睛闪了闪,“你得了一件孔雀大氅?”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戏谑,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惋惜,更像是惊愕。
“不错,只不过我送人了。”柳梅殊摊了摊手,说道。
“这孔雀大氅统共只有十件,五件在宫中,其他的五件分别被魏静候夫人、北辰王妃、南辰王妃、大将军夫人、一字并肩王妃五人买了去了。这五个人与安阳王府并没有太大的交情,不可能将这么珍贵的孔雀大氅送给安阳王府。若是你也能得到孔雀大氅,我想,那一定是从宫里流落出来的。那孔雀大氅可是方侧妃送给你的?”蔚彦初突然很八卦地问道。
柳梅殊的眉头紧紧皱起,这孔雀大氅很珍贵,也很稀少。原本以为是方侧妃费尽心力得到的,送给她来侮辱她的,却不想还有隐情。
“若是方侧妃,也就说得过去了。”蔚彦初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有些讽刺,他淡淡地说道,“你可知道当年皇后娘娘是方侧妃亲表姐,若是方侧妃送给你的,那也能说得过去。只是,这么珍贵的孔雀大氅,可谓有价无市,以她的脾性怎么可能舍得送给你呢?这其中,怕是有些猫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