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风冷,还是回去吧。”身后一身玄衣的年轻人恭恭敬敬地站在蔚彦初身后。
“景笙,无碍。”他挥了挥手,白发飘飞,衬着俊美的脸上有些邪魅。他的嘴唇特别特别红,就像三月的桃花一般。
“主子,该吃药了。”景笙依然不死心地叫道,“那药已经用完了,主子的身体只能这么撑着,若是不能尽快赶回去,那主子……”
“景笙,无碍。”蔚彦初说着,轻轻咳嗽了几声,他从怀里拿出手绢,擦了擦嘴,那手绢上立马被沾染了丝丝鲜血。
“主子,这样下去……”
“景笙,拿箫来。”蔚彦初淡淡地说着。
“可是主子,您的身子……”
“无碍。”蔚彦初笑着,长长的白发飘荡,他远远地站立在屋脊上,修长而瘦削的身子,在月光的辉映下像是从天上下凡的仙人。
景笙拿来了箫,蔚彦初接过来,用柳梅殊刚才唱过的调子吹成一曲,那悠扬的声调,静谧到人心的触动,只是轻轻一个音符,百转回肠。
“你们,听到了箫声吗?”站在窗口发呆的柳梅殊突然拉住香雪的手,神情有些激动,“我听到了有人在吹奏这首《月光》,你们听到了吗?”
香雪和新月摇摇头,香雪说道,“王妃娘娘,夜深天凉,早些休息吧。”
柳梅殊静静地站在窗边,听着那箫声断断续续的传来,最后竟然戛然而止。
再听下去,却是再也听不到了。
或许真是幻听吧。柳梅殊叹了一口气,关上窗子。
“主子,主子。”景笙见蔚彦初从屋脊上飞下去,慌忙接住他,看到蔚彦初满脸黑气,脖颈上出现一朵朵鲜艳的桃花,不由得大惊,他抱住蔚彦初以最快的速度向着远方飞去,不过几个跳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光色,女子香,泪断剑,情多长,有多痛,无字想,忘了你,孤单魂随风荡,谁去笑痴情郎,这红尘的战场,千军万马有谁能称王,过情关,谁敢闯,望明月,心悲凉,千古恨,轮回尝,眼一闭,谁最狂,这世道的无常,注定敢爱的人一生伤……
香雪服侍着柳梅殊躺下,柳梅殊没有睡意,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香雪聊着天。
新月又端了些银耳莲子粥过来,说什么天冷了在里面加了些桂圆。柳梅殊一口口地吃着那粥,只觉得味道香甜可口,比在密室里吃过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想起前段时间密室的幽禁,日子断断续续的,竟然过了近二十天,这二十天,真的像是在梦境中一般啊。
“这莲子粥不错。”柳梅殊歪在床上,身后依着一个靠枕,头发散落下来,带着些许的慵懒,“比本妃以前吃过的要好的多。”
她说完,微微嘲讽了自己。
人,果然都是贱兮兮的。
当初不喜欢司徒墨对自己太过殷勤,是害怕他会爱上自己。更害怕自己会沦陷了。
但是现在,司徒墨从身边逃离的时候,看着那陌生的眼神,感受到那冰冷的气息,以及他与另一个女人的恩爱,心里竟是超乎寻常的难受。
女人,果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柳梅殊苦笑一声,将最后一口莲子粥吞下肚子里去。
似乎,在密室中被幽禁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将整整一碗粥都吞了下去。
只不过,那次的粥是司徒墨亲手煮的。
虽然他不说,但是她都知道。
远远地传来打更声,已经是三更时分了。
香雪拉好了窗帘,点了安神香,伺候着柳梅殊梳洗了之后,柳梅殊终于有了些许的睡意。
“香雪,将这香换成清淡的茉莉香吧,太浓郁熏得不舒服。”柳梅殊皱着眉头,觉得这香味实在太过浓烈了一些。
香雪慌忙将那香熄灭了,换了最清淡的茉莉香。收拾好之后,拿起剪刀剪了剪蜡烛。
柳梅殊有了些睡意,刚想要躺下的时候,却听到窗外一阵打斗声。
她微微皱着,已经这个时刻了,谁还会在这里打斗?
“是谁在外面?”香雪也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和新月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壮着胆子将门打开。
“江樱姑娘……”
“冷侍卫……”
香雪和新月惊叫了一声,便被柳梅殊制止住。
柳梅殊披着衣服站在门口的时候,恰好看到江樱正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与冷夜打得正厉害。冷夜的功夫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自然比江樱的厉害的多,几个回合之后,江樱明显落了下风,并且处处受制。
“喂,你个冰块头,本姑娘都自报家门了,你竟然还在纠缠个不停。再这样下去,休怪本姑娘不客气了。”江樱飞到一边,狠狠地跺了跺脚。
“半夜闯入安阳王府,非盗即贼,莫要狡辩。”冷夜见柳梅殊并没有什么反应,便展开身形,使出狠招攻击江樱。
江樱根本不是冷夜的对手,几个回合之后,双手被冷夜反手抓住。
“王妃娘娘,快,救救我。”江樱狠狠地瞪了冷夜一眼,“这个冰块头一直缠着我。”
“王妃娘娘。”冷夜对着柳梅殊点了点头,“属下见这个女人一直在外面鬼鬼祟祟的,怕她对王妃娘娘不利,这才出手擒住她,还望王妃娘娘恕罪。”
“明明是你见本小姐貌美如花便一直跟随着本小姐,竟还想在主子面前邀功。王妃娘娘,这种冰块头可不能轻易饶恕。”江樱狠狠地等着冷夜说道。
冷夜一张英气勃发的俊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看了看柳梅殊,嘴角微动,却终究什么都没说来。
“冷侍卫。”柳梅殊轻轻地开口,“你为何会在这里?”
冷迁和冷夜不是王府的侍卫,身份自由的很。若司徒墨没什么事情,这么晚的时间,他们两个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安阳王府的。
不,这次不是两个,而是只有冷夜一个人。
“我……属下……”
冷夜脸色微红,吞吞吐吐地说道,“属下恰巧经过这里,看到一个女人在外面鬼鬼祟祟……”
“喂,你个秃子,你说谁鬼鬼祟祟的。”江樱趁着冷夜不注意,狠狠地咬了他的手臂。
冷夜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咬他,疼痛感传来,他微微放松,江樱抓住机会,狠狠地打了他一掌,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空翻,脱离开他的控制。
“冰块头,本姑娘在这里。”江樱站在柳梅殊身边,笑嘻嘻地说道,“长得高有什么了不起?连个小女子都抓不到,不过是个冰块头罢了。不,不对,是个傻大个。喂,傻大个,你倒是说句话啊……”
“好了,别闹了。”柳梅殊制止住江樱。
冷夜身上正散发着阵阵杀气,狠狠地攥着拳头,显然被江樱气得不轻。
“冷侍卫,天寒夜凉,还是早些回去吧。”柳梅殊淡淡地说道,“若是冷侍卫想找王爷,那我可以告诉你,王爷或许在方华轩。”
“我……属下……”冷夜涨红了脸,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踌躇着,脸色一片为难。
幸亏是在黑夜里,柳梅殊看不到他的脸色。
“属下知道了。那,王妃娘娘,属下告退。”过了半响,他终于开口说道。
“也好。”柳梅殊转过身子,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感觉到冷夜消失在院落中,她转过头,看着遥远的月光,喟然长叹。
“谢谢你,冷夜。”她说道。
远远地,冷夜听到这句话之后收住脚步,看着已经隔远的灯火。
那个穿着月牙白披风的女子已经走进了屋子里,除了那淡然的有些冷冽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着,冰冷的月光下,刚才那惊鸿一瞥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冷夜远远地站在屋顶上,看着月光下挽月阁的院子里,那红色的梅花开得正好,冰冷的妖娆,像极了那个淡然如水却又凌冽如冰的女子。
他喟然长叹,终究还是将思绪收回。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有些人,注定要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那种无妄的感觉,注定今生只能是奢望。他,只能远远地,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远远地听着她的声音。
如此而已。
“王妃娘娘为何要感谢那个傻大个?”江樱扶住柳梅殊走进屋子里,“那个秃子,竟敢拦住本姑娘,等下次本姑娘一定会剥了他的皮。”
“你啊,一点姑娘模样都没有,小心嫁不出去。”柳梅殊轻轻地打趣道。
“樱儿才不要嫁人呢,樱儿最喜欢陪在哥哥和王妃娘娘身边了……”
“……”
远远地听着柳梅殊和江樱的谈话,冷夜感觉到肩膀上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喂,原来你在这里。”冷迁说道。
冷夜微微一愣,叹气,随后轩然一笑,“回了。”
挽月阁里超乎寻常的寂静。
司徒墨从那日之后,再也没有踏进挽月阁一步。
柳梅殊也以身子弱为由,鲜少走出挽月阁。
日子似乎恢复到了以前的平静,除了半夜那钟声依然响起之外,其他的不过是写鸡毛蒜皮的小事。
午后,阳光。
柳梅殊坐在门外的躺椅上,拿了一本书,泡了一杯茶,正懒洋洋地翻书。
绿珠和香雪正在用那鹿皮缝制手套,新月在厨房里做柳梅殊吩咐的下午茶,江樱则趴在柳梅殊身边不知道画着什么。
“樱儿,在画什么?”香雪凑过来,江樱慌忙将那张纸藏起来。
“咦,竟还不让人看,怕是有什么秘密吧?”香雪咯吱着江樱的腰际,“樱儿莫不是画得情郎哥哥?”
“呸呸呸,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说这种话?”江樱涨红了脸,啐了香雪一口。
“果然是害羞了呢。”香雪嬉笑着,一把抱住江樱的腰,笑道,“绿珠,快,快些拿出来,就在她怀里。”
绿珠嗳了一声,手疾眼快地夺过那张纸,打开之后,赫然发现那上面正画着两只鸡。
“这是什么吗?”绿珠甩了甩手,有些悻悻地回到座位上缝制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