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果然在新婚一个月后,和新娘的妻子分手了。感情也许就是这样,只要男人一方硬下了心肠,事情就变得十分简单了。
再者因为陈浩和易茹只是举办了结婚喜宴,还没有办理结婚证。易茹那迷信的妈妈在柳海市出名的黄大仙处求到的签,说是要提前把喜宴办了,再考虑其他事宜。当时没有遭遇到反对,是因为在柳海市的传统中,领了结婚证,只是办理了法律手续而已,只有摆了喜宴,在父母和亲戚朋友当中拜了天地,女方才算是真正过门了。
没有结婚证就是没有财产的纠葛,再加上了陈浩那没有任何余地的硬心肠,除了女人眼泪和谩骂这些什么也改变不了的动作外,陈浩把新房子留给了易茹,事情很快就完结。
下一辈子再补偿对易茹的债,这辈子只能留给芳青了。陈浩是这么想。
这也算是鬼使神差了吧,亲戚和朋友们是这么说陈浩的。
两个心有默契,又被新的热情冲击的恋人有了一段甜蜜的时光。
在如影随形的相处时间时,俩个人舍不得把时间用于说话聊天,他们更多的是默默地对视,或是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来感觉爱的存在。
芳青总是尽量地控制着犯罪的感觉,默默地祈祷着那个方青不要在这种时刻出现。
她每次经过东湖区的湖边那条路,总是不由自主地朝自来水公司家属区那幢残旧的2号楼看上一眼,她的目光停留在402号房的窗户上,害怕看到那扇窗户在某一天突然打开了。
在陈浩以为这就是一个男人一辈子的感情归宿,那属于年轻狂热的感情冲动终于从海水的澎湃到小河的细水长流时。一切却又被玩弄世情的上天在一夜之间信手涂改了。
就在2003年的冬季的一个日子,有几十天没有下雨的柳海市,树木仍然葱绿,只是干燥的灰尘在上面聚了一层层灰,天空上也聚了一层灰灰的厚云层,都需要一场雨水的冲洗。
周末的午后,陈浩在芳青的房间里开着电脑,正在处理邮件。
再没有比这一天更不像冬天了,四处都是温暖而干燥的空气,而专门为冬季准备的毛衣把人捂得出汗。
芳青进房间换了条短裤,盘腿坐在沙发上吃水果,腿上的疤痕现了出来。
陈浩无意中朝她看了一眼,就突然像被针刺了般站了起来,电脑椅被推得老远。
“这里是怎么回事?”陈浩指着芳青腿间的伤痕历声地责问到。
芳青低头看自己的腿,又抬头看陈浩额头上突起的青筋,说:“我不知道,好像是前几年自己长出来的。”
陈浩一把掀起短裤,把里面几道伤痕全部露了出来,这些伤痕明显是有人用尖尖的刀,从上面划去过。而另一条腿上的圆型疤痕,吸烟的人可以看出来,那是被烟头严重烫伤所致。尽管所有的伤口虽早已痊愈,但与周边那些雪白娇嫩的皮肤上,悚目惊心。
震惊,恐惧和痛心,飓风一样席卷了他的幸福。
“这有可能是自己长出来的吗?”他的声音颤抖了。
陈浩的恐惧和愤怒感染了芳青,她还从来没有认真过这几道伤疤的来历呢!
“我不知道,它一直是这样。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怯怯地说,陈浩的模样让她害怕。
“刀痕加烟痕,是性聚会的标志啊!你竟然去参加过这样的聚会…”陈浩的声音继续颤抖。
“什么性聚会,我没有去过。”芳青回答。
陈洁把手一挥,历声地说:“你的腿上都有标记了,你以为你骗得了人吗?”
芳青傻了。
但他在骤然间又冷静了下来,那只刚才在空气中比划过愤怒的手轻轻地软搭搭地垂了下来,额头上的突出的青筋也消了下去。
然后,他拿起挂在门后的的外套,静静地开了门,出去了。
几天后,芳青和陈浩在一间幽静的红茶馆里。
“芳青,我们分手吧!”陈浩轻轻地说。
“有理由吗?”
“理由你自己就从来就想不到吗?”
“我想不到!我想了许多,但觉得那都不是可以突然作出决断的理由。”
“那你说说看,你想到了些什么,我真想听一听。”
“我想你其实一直爱的是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你如今又找到她了,所以必须放弃我了。为了让决心下得坚决一些,你装成一副冷漠的模样,还找出一个借口。”芳青鼓起勇气说出她的想法。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陈浩不耐烦地把手一挥,粗暴地打断了她:“天啊,你怎么会这么幼稚啊?你编这些不觉得自己很可笑。”
芳青愣了,许久她才哆嗦着问:“那你能告诉我,你要和我分手的真正理由吗?”
陈浩突然转过头去,忿怒已经让他难于克制了,他尽量地压住自己的嗓音,以至于让这话语颤抖了起来。
“你能先告诉我,你腿间的伤痕怎么回事吗?”
芳青看着那格外严厉的眼神,含糊不清地说:“我腿间的伤痕,是啊,是有伤痕,说老实话,我从来不知道它们怎么来的,好像是突然之间长出来的。”
陈浩把茶倒在桌子上,笑着问:“你觉得这个理由会让我信服?”
问题难道就出在腿间的伤痕上?芳青觉得陈浩是这样的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这是我的实话,我为什么要编个理由给你听?”芳青的口气也有了一丝气愤。
“别装了,装不下去了,你骗你自己可以,可是骗不了我。我也说一句老实话,你已经用最伤人的方式伤了我。我又何必在这里听你讲故事呢?”
“我伤了你?”芳青真是目瞪口呆,他在说些什么,是魔鬼附了他的身吗?
陈浩突然之间叫到:“买单!”一个小妹跑过来拿走了桌上的单,又跑开了。
“你不要跟我来这一套,我不接受,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知道吗?”陈浩看到闪在芳青眼中的泪光时,恶狠狠地说。
当那泪水流出来,灯光把它幻化成了金色。
陈浩别过脸去说:“芳青,我们分手吧,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就在这天,我劝告你一句,你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请你不要装清纯。那只会适得其反。”
说完之后,他咬咬牙,离开了。
泪光朦胧中,芳青心想:这是这个男人第二次离开她了。
他还会再回来吗?
离开了芳青的陈浩径直朝着南湖路去了,匆匆地穿过湖边那条热闹的夜市,他急于要走到南湖公园那边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那个地方干什么?只是本能让他这么做了,从红茶馆一出来,他的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与方芳腿上的伤痕带给他的痛苦有什么关系呢?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着急着去,一定要去,就像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在那个地方可以得到解脱一样。
在陈浩的一生中,他是极少干这些仅凭直觉、看起来极不理智的事情的。
南湖公园的旁边,是柳海市著名的水果街,里面买水果和卖水果的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挤入水果街后,陈浩拐入了一条小巷里,来到了一个闪着小招牌的门前面,急不可待地迈了进去。
闪亮的小招牌上写着:水手网吧,24小进营业。
里面几十台电脑七零八落地摆着,人不多,窗户都关着,灯光非常昏暗。
陈浩径直走到柜台前面,对着柜台后面的人说了一句他也不知道怎么出口的两个字,“水手!”柜台后面的人放下了手中的笔,示意陈浩跟他走。
陈浩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跟着他去了。
陈浩走后的第二天,芳青开始每天晚上下班都从自来水公司家属区后面的湖边绕着路回家,她有时候会长时间地停在湖边的一颗柳树边,看着那2号楼402房的窗户,夕阳在玻璃上反射着光芒。
阴天时,则可以看到那窗户周围墙壁的因岁月流逝的斑驳和残旧,只是扇窗户从未打开过。
芳青遇到402邻居的老太太一次,老太太隔老远就认出了她,叫到:“你是不是不要那屋子了,没有见你回去过。”
她只能礼貌朝她点点头笑一笑。
那个叫方青的女人啊,她什么时候回来啊?她是不是已经和陈浩在一起了。
分手后,陈浩再次了无信息,像是在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她只是每一次看见那扇似乎永远不打算敞开的窗户,就会想念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想得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