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了,两个男人在花园里喝啤酒,喃喃地说着话。三年不见,话题自然是多的,但陈浩总是把话题匆匆略过。他这次来找林港的目的,除了叙旧,更是为了解开芳青那个让他伤痛的迷团。
三瓶啤酒终于让陈浩脸上泛起了红晕,芳青的伤口开始在脑海里晃,陈浩还是决心开口了。
之前他一直为这个犹豫,一个女孩子的私隐地方有着这可怕的伤口,知道的人总是越少越好。
“林港,你猜猜看,一个什么女人会在自己的脚上用刀划上几道伤口?”
“疯子!”林港说,他平静的脸后的沧桑总是让陈浩有无限的信任。
“不是疯子!”陈浩沉痛地压低了声音,“是我朋友,她的腿上有可怕的伤口。”
“你女朋友?”林港惊讶地坐了起来。
“有许多个疤痕,其中有几道像是刀伤,很深,当时肯定会出许多血。其余像是汤伤,烟头烫的,在大腿的内侧。”
陈浩说完之后,林港好一阵子没有言语,黑暗中看不清楚,他是震惊了。
“你出国后,没有跟她联系吗?”林港终于说话了。
“我一直发邮件给她,她都没有回我,电话也改变了,我根本找不到她,她的家里电话,手机,全变了。我用尽了所有的方法,也找不到她的电话。当时我想,她要不是变心了,就是肯定还在恨我。所以我这次一回来马上去找她,原来三年,她一直在恨我。
我就把她追了回来,结果在求婚的那天晚上,我发现了她身上的伤口,太吓人了。”
“你觉得她还决定要跟你吗?她对你的感情还跟以前一样吗?”彭林港问。
“说不清楚,感觉有点不一样。有点陌生,但我肯定,她一直在等我,她的眼睛看着我时,我感觉到她的心是没有变。事实上,她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
“你出国前,她是不是反对你出国。”
“是吧!她并没有明显表示出来,我想她也知道这个机会对我太重要了,她心里清楚。反正,我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再说,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有什么能比这更重要呢?”
“那些伤口,是新的吗?”
“不像是新的,看起来,起码有一段时间了。”
彭林港沉默了,他沉默的时间越久,陈浩越是感觉到害怕。他害怕事情如他最坏的想象。
终于林港用隐晦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的伤口,是不是有八个烟头的烫伤,三道刀割的伤口啊?”
“烟头的伤口我没有数,大概差不多吧,刀伤肯定是三道,很明显的。”
“陈浩啊,你要有心理准备听我下面的话啊!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不一定就是真的。”
陈浩点了点,像小学生听老师讲课一样,他的心开始感觉了寒意。他明白,林港这种成熟的老江湖,他说是猜测,那八成是真实了。
“我知道言水有以前有一个团体,这几年还在不在,我就不清楚了。你知道,我跟那些人都不来往了。
这个团体有个暗号叫三八,这里面的人什么都有,有学生,有买****的,有香港过来的黑社会,反正都一群人渣。他们开着名车,每天都到学校和街上去追女孩子。
他们追到这些女孩,就把她们带到一间别墅里,这间别墅是38里面的一个有钱人的,听说这人在香港的生意做的很大,很有钱。这别墅里什么都应有尽有,他把当地的公安都收卖了,没有人查他。
他们把追到的女孩子,就带到这里来开房。这些女孩都是不学好的,不然就不会就那么容易就追到手了。如果这些女孩跟其中二个以上男人上过床了,38的人就会轮奸她,事后在这女孩的脚上用刀在左腿上划三道伤口,用烟火在右腿上烫八个伤口。意思就是女孩是个三八,是贱妇,给她留下记号,让她嫁不出去。因为这些女孩是自愿来的,上床也是自愿的。所以没有人闹过事。报案更是没用,没有人理的。这些我只是说听过而已,并不确定。”
听林港说到这儿,巨大的耻辱感已经完全统治了陈浩的神经。
他铁青着脸,喝完了林港家里所有的啤酒,就倒在床上昏昏睡去。他希望梦里能有一个让他休息一下神经的时间。
但芳青荡笑着投入多个男人怀抱的恶梦,还是在他的睡眠中发生了。
日愈剧烈的想念、牵挂,有几十个坐立不安的日子逝去了。陈浩那个男人还是没有出现。
日愈强烈的想念终于让她突破作为一个女人的矜持,她决定自动联系陈浩。
“我有话跟你说,我们坐下来谈谈,好吗?”
陈浩听到了他的手机里传来这个声音,它蕴含了太多的感情,还似乎强压住了一声呜咽。
“好吧,今天晚上七点钟,在市政广场的雕像边,我们在那里见面。”陈浩说。
陈浩本来要约在世纪红茶馆的,但脑海里却不由得浮起了那个雕像,那是两个人握手的石头雕像。
但他却忘记了,春天的寒意未尽,柳海市刮起了一阵大风,把这个城市又带回到严冬里面,广场上的冷风就像刀子一样凛列。
下班后,陈浩在食堂里吃完了饭,回到办公室里上网,计划坐一会儿,就步行去市政广场。
当他十几分钟了还对着电脑上空白的页面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发了许久的呆,他觉得紧张,而这种紧张是无来由的。
她的脸总是在他的脑海里晃,那是一张傲气的脸,纤细,微微翘起的鼻头,黑蒙蒙的眼睛,柔顺的长发总是从光洁额头上向下滑落下来。那脸颊总是泛着浅浅的黄色,只有在激动时,才会涌起云霞一样的红晕。
直到手机的音乐响起,已是七点半了。
陈浩接起电话,面无表情地说:“等着,我会过去的。”放下电话后,他没有动弹。
八点钟后,电话又响了一次。
陈浩仍是接起来说:“你等你,我会过去的。”后挂了电话,并没有任何行动。
直到九点钟,这男人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向他约会的地点。
一走广场的入口,刺骨的寒风朝他扑了过来,陈浩蓦然一惊地拉紧大衣,加快脚步走去。
他远远地就看见了芳青。
芳青把脸深深地埋入了围巾当中,两个多小时的寒风早让她浑身麻木了。
陈浩走近她。
“你想跟我谈什么?”
“我,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不来找我了?”
“我为什么要去找你?”
“我不明白,你是要玩什么游戏吗?”
“游戏?如果是游戏,我是里面唯一守规则的人。”
这如寒风一样冰冷的对话终于被芳青的一句掏自肺腑的话温暖了,“我想你,我想见你!”芳青鼓起勇气向他诉说到,她眼中的雾凝成了水珠,要夺眶而出了。
陈浩的脸痉挛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地说:“一切都改变了,不是吗?”说完之后,他几乎控制不住要伸出手抚摸那张被冷风吹成紫色的脸。
它多么冰凉啊!陈浩心里想。
但他狠狠心,说:“方青,我们分手吧!”
芳青张口哦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又把语轻轻地压回了嘴里。
“方青,我总现不了当年的承诺了。这错不在我,因为我还是以前那个我,而你已经不是发前那个你了。你不是了,方青。我过不了这个关了,无论那是什么原因。分手吧,我走了,你自己保重。”陈浩说完,扭头就走。
芳青脸上的惊讶和接踵而来的凄凉,让陈浩几欲回头,把她紧紧地搂入怀中,想用手抹走那份凄凉。
可她是一个放荡过的被人羞辱过的女人啊,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她了。不是了!陈浩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念着。
好一会儿,陈浩感觉有人小跑着追上了他。他扭头,是她。
“你的戒指!”芳青举起一只颤抖不已的手,捏着一只在路灯下亮着光的戒指。
这只手,它没有戴手套,惨白惨白,如冰雪一样。
陈浩接过戒指,手指在芳青的指尖上触了一下。他感觉到了那一点冰冷,冷得深入了骨髓。
他抖了一下,这一触是打算让他永世无法忘却了。
心疼的泪水,从他眼里流了下来。他不敢看她的脸,不敢看。有一种冲动是那样地难于自控,让他蓦地抱住了她,又蓦地又放开了她。
“回去吧,方青,再见了!”他说。说完之后,他扭头就走,手中紧紧地握住枚戒指,一直走回公司,却始终不能给它一点温度。
无论什么时候,他的肌肤触到这枚戒指,总是感觉到它是冰冷的,不通感的。
这天的夜里,陈浩梦见自己失手杀死一只雪白的小鹿,它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他却伸手把它掐死了,直到那双眼睛凄凉地永远地闭上了。
日后的陈浩时常想,自己到底能不能原谅她,忘却这个伤痕,像以前一样。每每在这种时候,在幻想中,在睡梦中,她腿上的伤痕,就会在他眼前放大,变得可恐。而她一丝不挂和大群男人玩最下流最低级的******的场面,又会充斥了他的睡梦。
他无法原谅她。
但他同时无法忘却,在市政广场那寒风中,她的凄凉和孤独。
在这些混乱中,他只知道忘记她是他唯一的正途。他正努力这么做,只是那日愈凛列的痛苦,不知道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才罢休,他努力想挣脱它,想不择手段地挣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