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兰娘雪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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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笑着羡慕柳眉的夏仪灯为掩饰眼中淌出的泪,就起身去看侄女儿。熟睡中的林若嫣是那么中看,她忍不住把小姑娘抱了起来。

兰雪绒客气地道:“让她睡吧。看把三娘热着。”

“不,让我抱抱!”仪灯侧脸低头的端详着怀里的孩子,“长得好体面哦,就跟个真瓷娃娃一般。”

“三娘夸奖了。赶明儿三娘给我们嫣儿生几个弟弟、妹妹了也好让我们嫣儿去抱抱。”雪绒见夏仪灯这么喜欢孩子,就笑了逗她。

夏仪灯讪笑着:“我拿什么生啊?”

“吔!女人家,怎么说这样的话!生儿育女是天职。拿什么生?你说拿什么生?”兰雪绒说完就觉出了这话有些放肆和露骨,不免面赧。

“大嫂!”夏氏突然泪如泉涌,“我生不出孩子来的,我是永远也生不出孩子来的!我婆母骂我是生不出蛋来的母鸡,我有口难辩!大嫂,你心肠这么好,能帮眉子外逃,我想你也会可怜我的。我除了一个特别跟我好的人以外,从来没有说过的话我今天都告诉你。你知道吗?我嫁到林家来快三年了,可到现在还是个没****的姑娘啊!大嫂!”

“啊!有这等事?”兰雪绒惊诧得无以复加。

“是的!”

“你们没求医?”

“求了,可没用,还不能说。你看江威经常出门去,干什么去了?那就是求医抓药去了。我们家的药罐子比六弟的药罐子还多。可是吃了药一点作用也没有。别人问他什么病,他就腰酸啊、腿胀啊、心口疼痛啊的瞎扯,闹得我们家偏方秘方的都可以装成书了。”

“你们没把这事儿告诉二叔和二娘?”

“江威是个不中用的爷们儿,可他还不准让人知道这事儿。我也觉得说出去了丑啊。就紧闭了嘴不吱声,指望着哪天治好了也就行了。那天婆母又指责我无喜,我忍不住叽咕了一句让他们问问是不是相公有毛病,婆母就破口大骂我是不要脸的****什么的,狐媚子媚男人,媚得男人腰酸腿胀、心口疼痛。我听了气得半死,恨不得一绳子挂死算了。”

“你就把话实说了,又不是你的罪过。二娘是他娘,是真是假让二叔去问问不就行了?”

“我现在说话谁信啊?婆婆责怪我,二嫂谭氏多余我。自打六月六晒龙衣那天老太太在我房里看见了我表兄以后,一家人更嫌我了。哪有我说话的余地!”

“噢,你和你表哥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也确实不该关到房里。”

“大嫂,你既然这么好,我就实话跟你说。我跟他是姑舅表兄妹,从小好得很。舅家也有意思娶我进门,可我妈贪图林家的富贵,把我许了林江威。表哥他娶了个五大三粗的媳妇,已经生了两个孩子。我承认,我经常回娘家就是为了看他,可是我们在一起也只是兄妹之间的走动,顶多互诉衷肠、哀叹命运。我确实向他哭诉过我的不幸,除了你,他是知道我的苦楚的唯一的人。可我们从来没有做出过越轨的事,不然我也不敢说我还是个没破的瓜了。如果我做出过对不起江威的事,那么现在早就给我舅新添了孙子,还消我婆母来骂我是个不生蛋的母鸡?”

兰雪绒从仪灯怀里抱过若嫣放到床上,返转身对仪灯道:“涵儿她三娘,你别灰心。你还这么年青,她三叔也不是得的不治之症。你等着!”雪绒端了灯来到楼上,取了个单方,听见外面有人走动、讲话,推开了窗朝外看,只见近处、远处都有灯笼在晃动,便知是还在寻找襄威。她叹口气,返回到楼下来,将药方放到夏氏面前:“你看,这是我奶妈保存的一张偏方,听说挺灵的。为什么她一个可以做我祖母的人我还能吃上她的奶?就因为她嫁人好多年了无子。她丈夫的病和三弟一样,可自打吃了这个方子的药,病就好了。”

夏氏把偏方拿起横竖倒正地看了一遍,缓缓地摇摇头:“没用的,江威吃的就是这几味药。几两几钱几分都一样,药引子都一样。这方子我能背下来。”

“那——,三弟妹,过些时涵儿她爹要到武汉去,要不让三弟也跟着一起去。外面的地方大,郎中也多,还可看西医,说不定就治好了。”

“不中用的!”仪灯还是缓缓地摇头,“他什么方子没吃过?汉口、长沙都去过,还跑到峨嵋山求神拜佛、武当山测字算命。一个老道直接告诉了他命中无后。这无后不是我不能怀,也不是我生了儿养不大,而是他那病根本、根本就……”夏仪灯突然又哭起来。

兰雪绒急得直叹气,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词儿来安慰弟媳妇了。

“我恨他!我恨他!”夏仪灯抬起她的泪脸,“他这病多少年了,根本治不好,可他不该把我骗到林家来呀。他比四弟荆威更可恶!荆威只是腿跛、皮黑点儿,可其它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健康的。再说四弟妹也骗了人,他俩相抵了。我是吃的哪门子亏呀?还说都说不出口!”

“三弟妹,女人的命都苦!”

“啊,不!你就不一样!大哥人那么好,大娘也比我婆母心慈。你是命好,我真羡慕你!眉子也是命好,嫁了五弟,比我强百倍去了。八弟呢,看得出来,以后也是个有出息的人,又不知谁家千金做这八少奶奶。我算过,将来兴旺的是你们这一房。四娘那边就那样了;三娘那边呢,只怕霍妹子要当孤老,九弟又还小,不敢说。我们这一房,不说败下去,我看也旺不到哪儿去。二哥和二嫂又贪又毒又霸道,对待我们一个个象抵架的牛,要发也许就发在他们身上;我们呢,你知道,江威那样,就算我呆在林家直到给我立牌坊,也续不出半星香火来;六弟病得成了绵条,要把发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实在太渺茫;七弟更是个油打鬼,‘湖威湖威’,真叫胡为,家不败在他身上才叫怪!”

兰雪绒听夏仪灯分析得头头是道,十分惊奇地看着她,心想让她管事绝对是一把好手。

“大嫂,我真是没有路可走了啊!要么养野汉子生个孩儿算了,要么把江威推到前边去以把我洗清白。可这多丑哇!男女之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生儿育女固然是女人的事,可缺了男人那事儿又生得出儿女吗?老太太也好、各位太太也好,谁不是那样?但这做得的事儿却说不得。唱着喊着的讲男的什么什么有病,那不撕烂嘴才怪!”

“那!那……”兰雪绒真的有些可怜她了。

“想想四娘她好苦啊,年纪轻轻地嫁过来守寡这多年,人未老心却已好似枯油灯,她那大个院跟个冰窖、死洞一般,我都怕进去得。然而她明明白白地为林家作出了牺牲,便人人同情她、个个敬仰她。可我呢?我只是只不下蛋的鸡,落得别人瞧不起,说起是非来有个话题罢了。”

兰雪绒叹口气,无语。

夏仪灯见她这样,道:“大嫂,也许我今天的话太多了点,你不烦吧?”

“你怎么这样讲?三弟妹你千万不要这样讲!我知道你是没有把我当外人。”

“是的,我会憋死了!今天看见眉子与五弟一齐走了,突然就想到了你。你是菩萨心肠,你能帮眉子,也就能帮我。我没有很高的奢求,只想找你吐吐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