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胜利后,大林府基本解体。而林家二房最大的变化却是少了一个混世魔王——林湖威被镇压了。
本来,各种品牌的皇协军都被收编了,许多汉奸摇身一变又成了****,可林湖威实在罪孽深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最后还是被枪毙了。
他的这种结局,好象早在大家的意料之中、或叫盼望之中,故没有什么人为他惋惜和悲痛。只是任梓茗尽妇道为他在发髻上扎上了白头绳,林怡坤和卓氏疼儿子,暗地里落了不少的眼泪。
鄂威的孩子多,就迫不及待地要过继一个给江威,卓氏也是这个意思。自夏仪灯死去,江威深感自己再不能讨妻,命里注定无后,过继了,他的财产是鄂威的;不过继,也还是他们的,所以对过继不过继无所谓。可因母亲积极主张,他也只好点头应允了。果然如江威所料,鄂威的小儿子过继给他后,照样跟自己的爹娘吃住在一起,只是对他的称呼有了改变而已。
林江威在家呆得无聊,便只身外出云游去了,后来到了蕲州,就居住在了一个开货店的老朋友家。说来也巧,那老朋友的货店就是从林怡瓯手上购买来的。那年荆威在武汉购置了公馆,要接父母到一起居住,怡瓯就把几处商号都卖了,蕲州的店铺就卖给了现在的经营人。林江威住到这里来,如入自己家门,每日又无事,就帮着给算算账、看看货。他不在乎钱,所以工饷也不要,只要自由快活。这样一住就是大半年,有时还到兰雪绒那里坐坐,真的是逍遥自在。
老板一家三口对林江威很好。老板娘慈眉善目的,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甚是可爱。那孩子终日缠着江威划船、钓鱼、看戏;这日听说有电影,那可是个新鲜东西,就又非要去看,江威只好带了他去。可等到电影散场回到店铺里,江威那对朋友夫妇因误食有毒的蕈子已无可救药了。
“江威、兄弟,拜、拜托了……”老板娘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就咽了气。
江威惊得头发直竖,转身看那老板。老板紧抓了他的手,又把那小孩子的手抓过来重叠到一起,死死地箍着,双脚一蹬,头便歪向了一边。
朋友的托孤,使林江威无所措手足。他命中无子,现在接连的来子;他不在乎钱财,也知亲兄弟觊觎着他的钱财,干脆就将家中的那一份丢给了他们,没想到这里又有偌大一份家产等着他。事到如此,他只得强打精神安葬了朋友;精心经营、抚养儿子,正正经经地过日子了。
其实,江威过继的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本就同他还投缘,自跟了江威,比以前更知事。江威喜欢他,就给他取了名叫林若印。
兰雪绒见过若印几次面,十分疼他,总是摸着他的头告诉江威怎么样的带孩子。心里却在想着要是夏仪灯还在世该多好哇!大家又可在一个地方团聚了。江威虽是有毛病,可人毕竟是个好人。
念着好人江威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不容易,就有一个女人将自己送上门来了——寡弟媳任梓茗要做夫兄的填房。
自从湖威被枪决以后,梓茗就成了汉奸婆子,那个日子啊,真不好过!在家看婆婆的脸子、出门遭乡邻的唾沫。谁不恨日本鬼子?谁不恨汉奸狗腿子?任梓茗受的压迫外人不晓,可林湖威干的坏事人人皆知;打倒卖国贼是一种痛快,作贱一个小女人也是一种乐趣。
这一切,梓茗都忍了,自己前世作了孽,此生遭报应。嫁个丈夫受磨难,他死了还阴魂不散要吸干她的骨髓。吸吧,人已经要干枯了,要不了多久了。带着这样一种思想,她反而平静了许多。
可是有一天,她的独生儿子遭到了疯狗的追咬;过了十来天,儿子发了狂犬病;又过了十来天,她痉挛、抽风的儿子就再也不动了,永远地离开了疼爱他的亲娘。
任梓茗日子更不好过了。在家里已不再仅仅是看白眼,而是成了一个出气筒。她克夫克子丧门星,林家倒了她八辈子霉。欺侮她的已不仅仅是卓氏;谭氏也拿出了全身的解数,要铲除她!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离去。当年她们逼兰氏改嫁还有个“劝”的味道在里面,可这次对任氏是一点儿客气都不讲了,一切来硬的——时代不同了,谁也不指望她给林家再争一座牌坊回来;境况也变了,不需要她象艾鹿棉似的过继一个孩子给林家二房多分一份财产;出了她,能让人们早早将曾给林家丢脸的湖威忘掉;嫁了她,多少也还可以得些彩礼。
然而,还没来得及“嫁”呢,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任梓茗失踪了。
随着任氏的离去,座落在莲藕塘大宅里的赫赫林氏大家族就彻底地分化瓦解了。林家所有的田地山林湖塘河沟都划到了林鄂威的名下,鄂威成了彻头彻尾的大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