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儿抬头看见她,他停下来,她站起来,她望着他,好像终于等到了她想见的人。
恕儿却转身要走。
“恕儿,等等……”她追着,可是她跟不上他的脚步。
“孩子,别走。”她仍跟在后面,有气无力地叫着。
恕儿没有回头看一眼,继续向前走着。
“等等妈妈,我跟不上了,我们好久没见了,让妈妈看看你,看看你我就走。”她好不容易追上来,拉着他的手臂,恕儿从来没有那样冲动过,他甩开她,她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上,他头也不回,自顾自地向前走,忽然发现迎面走来的那个人,杨峥向这边走来,他愤怒地盯着恕儿,恕儿也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他还来不及惊讶、来不及激动,杨峥已经走到面前,一巴掌打了下去。
恕儿被打怔了,他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嘴角抽动,泪水难以抑制地不停地流着,他在发抖,那种委屈和愤怒只有他自己感受得到。
杨峥,他的哥哥,从前给他保护,现在只能给他伤害的哥哥,他站在那里,显得那么冷酷。
“恕儿,你没事吧!小铮,为什么打弟弟呀?”那个女子心疼地看着恕儿。
杨峥把恕儿拉过去,大声道,“你给我看清楚,面前这个女人是我们的妈妈!你是怎么对她的?你还嫌她受的苦少吗?”
“那都是她自找的!”恕儿甩开他的手反驳道。
“你——”杨峥再次扬起手。
他们的母亲立即阻止,“不要打了,他已经够可怜了!”
杨峥放下手,“你这样对她,她还护着你,她处处为你着想,你有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为她想过?”
“那你们有没有站在我的立场想过?”恕儿反问,他的声音在颤抖,“你们为我想过吗?你们都走了,我当时还那么小,你们就谁都不要我了,把我扔给那个男人,他把对你们的怨恨全部牵怒到我身上,他从没把我当儿子,这就是你们走后他留给我的……。”他撩起额前的长发,额头上那一道两寸来长的疤痕呈现在他们眼前。
杨峥和妈妈都怔住了,杨峥不禁动容,妈妈忍不住想触摸那伤口,恕儿却躲开了,他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了看这两个人,转身一个人离开。
襄儿和小玉就站在不远处,她们刚刚目睹了刚才的一切,襄儿漠视地看了他们一眼。
“襄儿……”那女人又叫道。
“别叫我!你们的家事与我无关!”她冷漠地向前走去,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小玉看了看恕儿,陪襄儿走了。
“襄儿,你还好吧!又不说话了。”小玉关心地说。
襄儿忽然停下来,看着小玉,她的目光似乎想乞求什么,“小玉,去看看恕儿好吗?”
小玉看着她,没有多问一句,点点头,向着恕儿离开的方向追去。
恕儿并没有走远,小玉很快追上他,“杨恕,你还好吧!襄儿她很担心你。”
“我没事。”他没回头。
“拜托你对自己好一点!”
“你好烦啊!”他大声道,回头瞪着她,他无意对她吼,可是他的心很乱。
她看着他的眼神,突然感觉是那样地熟悉,“杨恕……”
“对不起……对不起……”他轻声地说着。
“没人怪你,有什么情绪需要发泄,你就冲着我来好了,襄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我没事了,真的。”
“那你就是不当我是朋友了?”
恕儿看着她,感觉得到她有多真诚。
“那个打你的人是你哥哥?”她小心翼翼地问。
他点点头。
“你们……我不知道该怎么问,也许我不该问,可我想关心你。”
他看看她,“我和哥哥快十年没有见面了,几个月在在酒巴见到他,他好像根本不认识我,即使我用伤害自己的方式逼他认我,他仍然那么绝情,今天刚刚见面他就……”
“你很恨他了?”
恕儿摇摇头,“我怎么恨得起来,他一直是我很崇拜的哥哥啊!他十八岁就离开了家,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来。我知道他一定受了很多苦,他的大学是半工半读毕业的,还每个月给我寄生活费,25岁的时候就成为‘天资’的首席设计师,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在外人看来,都以为他是借着妻子爬上去的,可是我知道哥哥不是那样的!”
小玉笑了,“十年没见,你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他,如果他知道你崇拜他,他会很开心的。”
“他永远不会知道,他根本不肯听我讲。他离开以后就不再关心从前的一切,包括我,我只是他回忆里的一部分,只有我在一直关注着他,他早就不在意我的存在,不然他不会不知道我一直替父还债的酒巴里打工,他在那里酒巴里见过我一次,确定我是他的弟弟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他不是不愿意面对你,只是不愿意面对从前,我想是这样的。”
“如果看到我会使他想起太多伤心事,我想我可以消失。”
“杨恕,我从襄儿那里听说过你们两个家庭里的一些事情,我觉得,杨峥哥哥当年的离开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你那么爱哥哥,他怎么会感觉不到,给大家一点时间,没有打不开的心结,真的!”
晚上,襄儿蜷在沙发里,小玉坐在旁边。
“在想恕儿吗?”小玉问。
“那你呢?想麦子聪?”
小玉笑笑。
“我知道,恋人是两个人一个世界,朋友却是两个人两个世界。”
“你也会找到你的世界。”
襄儿摇摇头,“不,我的世界里只有我自己。”她看着小玉,“还有你。”
“不要说这些了,我看得出,你很关心恕儿。”
“我只是觉得我们太相似了,不,他比我要惨得多。我知道十一岁那年的一切是他心头永远抹不去的阴影。”
“发生了什么事?我想多知道一些你们家里的事,你一直不肯多说一句,是不想回忆,那些事令你很痛苦,很压抑,可是如果你想真正摆脱那些恶梦,最好的办法就是清醒地去面对,不要再逃避了。”
“放心吧小玉,我已经进步很多了,你不知道十八岁之前的我很少说话,连朋友也没有一个,也许当一个人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比自己更惨,心理上就找到了一丝平衡,我就是这样,恕儿才是最可怜的。十一岁那年的争吵、十一岁那年的晦暗,他永远都摆脱不了,身上的伤可以治愈,难以平覆的是心灵上的伤痛。”
“也许每个人都一样,就连那么快乐的子聪……对不起,又提起他。”
“不要紧,只要你高兴。”
“他,我感觉,他并不是真的开心,而是一种发泄式的,他也并不是因为爱上我才对我好,只是想让自己开心,他是一个快乐而略显孤单的灵魂。”
下班时间,酒巴里只剩下恕儿一个在在收拾打扫,其它人都走光了,他在拖地,一边拖一边用衣袖抹着额头的汗水,脸上还残留着早上被杨峥打过的伤痕,下意识地摸了摸仍在痛在脸,又继续拖地,样子显得有些狼狈。
突然面前多了一个人。
“对不起,已经……艾叔叔……”恕儿抬起头怔了下,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不速之客。
这个中年男人正是艾奴的父亲,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恕儿,不屑地笑了一下,“我一直在想,我女儿到底看上你哪一点,可能就是你这种茫然无辜的眼神诱惑着那些女孩子吧!你这种招惹同情怜悯的感觉很好吗?”
“叔叔,你可能对我有误解。”恕儿索性不再看他,可是眼神却无措地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了。
“艾奴是有未婚夫的你不知道吗?”
恕儿低着头,低声地回答,“我知道。”
“那你还和她在一起!”艾父大声反问。
恕儿吓得身子一震,手中的拖把倒在地上。
艾父继续说,“你已经耽误她两年了,她死心踏地地跟你在一起,你给了她什么?你能给他什么啊?你可以给她未来吗?恐怕你还是个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