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儿向后退着,他有点慌了,“我……我要走了。”
子聪却更迅速地窜到门前,“哪那么容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恕儿向后退,差点跌倒,“你不要逼我了!”没想到刚刚逃出一个魔窟,又跳进一个狼穴。
子聪看到他这样,越感到刺激,他笑着,“就喜欢你这样。”他向他伸出魔爪。
恕儿退到墙角,一个不稳摔倒了,他变得慌乱异常,尖叫着,双手不停地摆着,他想保护自己,又无力保护,他害怕,他似乎已经怕到了灵魂里去了,从内心里感到一种很熟悉的恐惧,他面前逼近的人不是那个和自己一样绝美的少年,而是一个魔鬼。
子聪停下来,他只是想吓吓他,他只是爱玩罢了,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他感觉到了恕儿的异常,忽然觉得他很可怜,他蹲下来,轻轻地拉他的手,他却像触电似地闪开,充满恐惧地眼睛瞪着他。
“你怕什么?每次我一走近,你都试图躲开,你到底怕什么?”子聪不解地问,“我只是玩玩罢了,我不是什么变态狂,吓到你了?”
他茫然地看着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每当他走近我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到底想抱我,还是想打我。”他摇着头,好像很怕回忆起从前的某些片段,只是不停地说着,“他们没日没夜的争吵,我像猫一样蜷在角落里,只有主人在闲得无聊的时候才想起抚摸一下。十岁以后,我再没有得到那种爱抚,再没有听到妈妈的叮嘱、爸爸的鼓励,那种温暖的感觉,已经久得让我记不起来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我……”
“没关系,你说下去,说出来就好了,说出来你就不会再害怕。”子聪鼓励道,他觉得自己是第一次这样对待一个男孩子,恕儿惹起了他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善良,他一直认为自己就是邪恶的化身,可是对于面前的男孩,他总是忍不住想保护,想同情,想帮助,想爱护,他让他感觉到,自己也有能力去保护一个人。
“他说我是妈妈和别的男人生的,他骂我是野种,他说讨厌看到我的眼睛,那里没有他的基因……他还打我们,我想阻止他,可是我不敢,我知道他只要一巴掌就可以把我打到墙角。”恕儿瑟缩在墙角,好像在发抖,好不容易冷静了一些,“他一喝酒就像疯了一样,他打我,他打得很凶,我很害怕。后来……后来妈妈走了,从那以后再也没回来。爸爸他很少和我说话,他不理我,他恨妈妈……也恨我,有时我竭力去讨好他,只希望他能对我好一点,可是他还是不理我……”他痛苦地躲在那里,埋藏了太久的痛苦记忆在一瞬间爆发,他需要重新适应那种痛苦,他一直在逃避,逃了十年,终于还是要面对,就算能够忘记,那些事还是发生过,永远都不可能消失,永远缠在他的身上,像梦魇一样。
子聪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他不想惊扰他,不想再伤害他,他觉得他就像一张风中摇曳的蜘蛛网,一触即破,他轻轻抚着他的肩,“想不到你的童年那么凄惨,我才知道什么是家庭暴力,我还以为自己很不幸呢!和你比起来,我算是幸福的,至少还有个疼我的爷爷,虽然他已经过世了。”
恕儿抬起头,眼里还有泪水,“你该是个幸运的小孩,你体会不到那种诲暗的童年,就连我最信任最依赖的人也离我而去,我除了被抛弃的感觉,什么也体会不到。”
“其实我也是被抛弃的,我的爸爸没有你爸爸那么可怕那么凶,他太温和,温和得让我感觉不到他的感情在哪里。”
“那样的父亲多好啊!他不曾对你动手施暴,这是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了。”
子聪自嘲地笑着,“他没打过我,他根本不理我,连正眼都不会看我。你父亲对你是身体上的虐待,我父亲对我是精神虐待。”
“子聪……”
“你知道吗?那感觉好像丢了好多珍贵的东西,于是我开始不停地寻找,可越是寻找,一路上失去的越多,于是更加疯狂地追索,直到发现自己已经迷了路,这时才明白,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到,而那原来的路呢?是不是还能找得到?”子聪默默地说着,好像在对别人说,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他抬头看着比他更无辜可怜的恕儿,忍不住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恕儿,以后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再受伤。”他轻轻拥他入怀。
恕儿的泪水终于涌出来,“子聪,我们是不是错了?”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别哭,我不想看到你哭。”
“别动,就这样抱着我,这样我才安心。”
“好,我不动,我知道你心里很怕,我也是。”
……
房间里,子聪凝视着恕儿熟睡着的脸,像个无邪的、漂亮的婴儿,子聪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爱抚,他第一次在酒巴里见到他就想认识他了,他令他有一种想保护的冲动,原来有一个自己可以保护的人,感觉也会这么好,因为至少觉得还有比自己更弱小的人。
恕儿就像个柔弱的小动物,楚楚可怜的眼神酷似女孩子,却不令人生厌,他对他的感觉很奇妙,是喜欢?是爱怜?抑或,玩弄?
此刻,恕儿是清醒的,他怎么敢睡?他在怕什么?畏惧身边这个邪气的少年?他惧怕他,可并不讨厌他,反而隐隐有种依恋,好像他真的可以像哥哥一样保护他,可又担心被他欺负,他的心是很柔弱的,还没有完全长大,还不够坚强,还没有学会保护自己。
一阵水声,子聪半梦半醒,走出房间,浴室的门是开着的,恕儿在里面洗澡?
子聪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越走越近……
“啊——”子聪从梦中惊醒,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他的潜意识里想要做什么?全身都是冷汗,他心里在自责,难道自己真的有那样的取向,他并没想做什么,只是想找些刺激啊!
门没有锁,被惊醒的恕儿从另一个房间里奔过来,他来得很急,没穿拖鞋,睡衣凌乱,睡着就没有脱的,上面的扣子全开了,只剩下最下面的还系着,裸露着白皙的不够结实的胸膛。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做恶梦了?”恕儿安慰着子聪,子聪双手狠狠抓着头发,仍无法从刚才的梦境中解脱出来,像困兽之挣。
抬眼看到恕儿半裸着的胸脯,他受了刺激一般,抓起恕儿的胳膊猛地推到一边,恕儿摔倒了,迷茫惶惑的眼神看着子聪,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子聪的喜怒无常令他震惊慌恐。
“出去!”子聪低哑着嗓子命令道。
恕儿怔了怔,还没有从震惊中缓和。
“你给我出去!”子聪突然又大声喝斥。
恕儿这才爬起来,眼神中充满失望。
他没有立即回房间里去睡,来到厅里,他并没有怪子聪刚才的行为,他和他的心理是一样的矛盾和痛苦。
子聪刚才那一推过于用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那么大力气,他曾试图靠近,又下意识地拒绝。
次日早,恕儿在洗脸,昨晚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头脑昏沉沉的,不停地往脸上泼水,还是觉得心神不宁,他怕什么,他和子聪根本什么也没有发生啊!他怕的是自己,怕他会爱上他。
抬起头,突然被吓到一般,他瘦削的双肩抖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镜中的另一个人,子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眼神冷得像剑,正凝视着镜中恕儿苍白的脸,恕儿顿时觉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子聪胜利式地笑了笑,“吓到你了?小东西。”
恕儿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神,子聪的手却开始不老实,轻抚他的肩头,慢慢下滑,脸已贴近他的耳边轻声地问,“昨晚有没有摔疼你?对不起。”说着他的手已握到他的腰身,他的身体很柔软,像还未发育完全的孩子,恕儿狠狠咬了下嘴唇,嘴唇因充血而变得更加殷红,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就像一朵落在雪地上的梅花。
子聪的唇贴近恕儿的脖颈,正要亲吻他,突然一阵凌乱的响声打破了那片不安分、不清醒、不理智。恕儿不小心碰落了手边的牙具和香皂盒,恕儿因恐惧而喘息着,胸膛起伏,他怕子聪再对他发怒,偷偷抬眼看镜子中的子聪,他的表情由瞬间的愠怒转为无法形容的落寞,然后转身出去了。
恕儿还惊魂未定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