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闷哼出声,右手下意识的按住自己的胸口,虽皱起了眉,但语调却仍轻柔,“怎么了,小夭……”
“儿”字还没出来,男人的声音突然就顿住了。因为,单夭夭抬眼望向了他,而那双总是清冷淡定的眸子,此时却充满着他无法理解的愤怒。
“好玩吗?这样耍我,很好玩吗?”她扬高了声音质问,身子甚至因为冲天的怒气而微微颤抖着。
男子的眉因而纠得更紧。她的言语和反应,好似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惹恼了她,可是,他明明没做过什么啊。
“耍”字一说,又是从何而来呢?
他哪知道,此时单夭夭心中那股感觉自己被戏弄的怒火究竟有多么的熊熊燃烧。
到目前为止,会叫她“小夭儿”的都只有程颢一个人。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在单夭夭昏迷前就已经被宣布死亡的程颢。
她至今仍记得他凉掉的体温,可是再度醒来却发现死人复活,还噙着痞痞的笑颜若无其事的跟她说话,这种感觉让她愤怒,愤怒到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再度挥拳伤人。
可是,当视线再度落到程颢的胸前,发现鲜红的血液已经漫过程颢的指缝滴落时,她的愤怒又在瞬间消失无踪,不自觉的软下语调,“你……”
“我没事。为什么说我耍你,你是不是误会我什么了?”程颢摇头,眼神犀利的看着娇颜雪白的夭夭。
单夭夭咬着唇瓣没有回答,因为她注意到程颢的鼻梁并不见任何乌青,高挺完美依旧,倒是颧骨处有结痂的细长伤口。
这与她昏迷前看到的程颢不同。
隐隐察觉到问题出在了哪里,单夭夭的脸颊竟因而染上了几许嫣红,眸中的怒火散去,又添了几分并不明显的喜意和愧色。她索性翻身下榻,道,“我去让医生过来给你包扎伤口。”
作势要走,却被程颢及时拽住了手。
听见他问“你做噩梦了,是不是”时,单夭夭身子微僵,却久久无言。只因为,被程颢说中了,她似乎真的做了一场噩梦。
她梦见程颢死了,她梦见自己哭了,她甚至将这场噩梦当作事实,不分青红皂白的赏了程颢一拳。可现在才丢脸的发现,那一切只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
只是一场不真实却很可怕的梦而已。
单夭夭眼睫颤动,很努力的想平缓情绪,下一秒,微颤的身子却已经被程颢拥入怀中。
她听见程颢压低了的嗓音,“你昏睡的时候哭了,身子也在发抖,而且……我听到你喊了我的名字。”
言下之意,她否认不得。
单夭夭沉默,第一次放任自己感受来自于程颢身上的温度,第一次放任一个男人如此放肆的搂抱着自己,直到,她察觉到程颢身子的颤抖。
那极力压抑却无法制止的颤抖,真真切切的传达着程颢的情绪。
至今他都无法忘记单夭夭昏厥在他怀里,气息微弱,鲜血直流时的模样,那种从心脏传遍四肢百骸的疼意和恐惧,比什么力量都可怕。
他不敢想象,如果那一日王炎他们没有及时出现,如果小夭儿没有及时的接受治疗,那么他现在抱的,还能不能是她温热而柔软的身子。
整整三日,他守在她的床前,努力压抑着在体内疯狂涌动的恐惧因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还陷在昏迷中,脸上全无血色的小夭儿。
直到半个小时前被拽去重新包扎伤口,而单夭夭清醒过来。
忍不住的,他闭眸发出感慨,“小夭儿,能够抱着你的感觉,真好。”
他说话的语气并没有多大变化,慵懒轻佻一如往日,但听在单夭夭耳里,却有一丝丝的感动。她微微挣扎,却是仰头望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歉,“对不起,我……”
话没说完,程颢沉重的身子突然压向她。这个被砍得伤痕累累,却仍努力撑过三日的男人,终于在极度的疲倦和放松下,昏了过去。
直到在王炎的帮助下将程颢扶上病床,单夭夭才发现这个男人居然耍赖的要求医生在这单人病房里多加了一个床位,而他黑色外套的内里,穿着和她一样的医院病服,只不过因为她的误解,胸前原本米白的布料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
医生被王炎抓过来为程颢换药时,还不忘嘀咕,“我还以为他真是铁人呢,身体这种状态居然还能撑着三日不倒,爱的力量果然强大。”
“爱”的字眼让单夭夭微微蹙起眉心,她走出病房,与王炎并肩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我是怎么来得医院?”
“是我送你来的。单姐,你那天流了好多血,把你送到医院时,我的衣服上都沾满你的血了……那个时候还以为你没救了。”
好在,她终究被医生从鬼门关前拖回来了。
“你怎么也会到那里去?”
“是杨芳好不容易打听到凤凰的消息,我们赶到那里时,你已经晕了。颢哥一手搂着你,一手拿着砍刀,很努力的想突出重围。”
再后来,是王炎将她送到了医院,在单夭夭被推入手术室时,王炎赶去了卡斯蒂,及时联系了青泽、然子,让他们带人赶去废弃仓库,才救下了程颢等人的命。
陈啸凤则趁乱离开了。
是夜,程颢还没醒,单夭夭守在他的床侧。
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表情阴郁,抚在程颢脸颊伤口上的手指却出奇的温柔。脑子里,回放的是那一夜从KTV出来后她和程颢的对话。
那个他对她告白的夜晚,在她对他说,“可是我不喜欢你,程颢”时他的回答是——“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喜欢啊。小夭儿,我只要你答应将我放在考虑的第一顺位。”
程颢这么回答的时候,眼睛特别的亮,亮到单夭夭不由自主的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其实很害怕面对那样认真的程颢,害怕去看清他眸中的感情。只因为,她不想要那样一份感情。
她不需要任何人对她做任何的感情付出,也吝啬于对任何一个人付出自己的感情。
所以,当晚,单夭夭拒绝了程颢送她回去的提议,独自一人拦了的士离开,却也知道程颢拦了另一辆的士紧随其后,一直到目送着她爬过校门回到宿舍,他才黯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