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乡长打电话让黄九去一趟,黄九料定没好事,去前喝了几盅酒。去了乡里,曲乡长不在,秘书说曲乡长在家里等他。黄九纳闷,猜不透曲乡长葫芦里装的什么药。黄九便去了曲乡长家。曲乡长正和粮库的老商下棋,见黄九进来,便点点头,继续下棋。黄九不敢打断曲乡长的棋路,坐在旁边等。一盘棋足足下了两个小时。下完,黄九欲言,曲乡长却抢先说,天不早了,喝几盅吧,有事喝完再说。那样子,不像是他找黄九,反倒像黄九找他。曲乡长出去买了一只鸡,又让黄九帮他弄几个凉菜。在厨房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都是骡子屁股牛犄角扯不着的事。往上端菜时,两人都愣住了。老商满嘴油腻,一只鸡已吃下大半。老商咧咧嘴,我肚子饿了。曲乡长脸有不悦,问,现在不饿了?老商说不饿了。曲乡长说那你把老黄陪好了。黄九爱喝几口,酒量却不大,加之在家中喝过,此时就显得艰难。老商对黄九说,你喝呀,曲乡长的酒都是白来的,不喝白不喝。曲乡长说,老黄是萎了,我陪你吧。曲乡长酒量大,喝得也猛,极像曲乡长的为人。老商不露怯,曲乡长喝多少,他喝多少,可渐渐动作就僵硬了,舌头也打了卷。再一盅酒下肚后,老商猛又喷出来,随之肚里那团东西哗地倒出来。吐了几口,老商的眼皮子再睁不起来,歪歪仄仄地靠在沙发上。此时,曲乡长发出一声冷笑,道,妈的,老子叫你怎么吃进去的再怎么吐出来。黄九猛地一震,突然明白了曲乡长的用意,他是隔山震虎呢。这顿饭,怕也是曲乡长精心设计的。黄九不由扫了曲乡长一眼,曲乡长脸色阴暗,目射寒光。可曲乡长再对黄九说话时,脸上已风平浪静,他对黄九说,你坐吧,别管他,老商就这么个讨吃鬼。
黄九的酒已醒了大半,他心虚地坐在曲乡长对面,等曲乡长“发落”。
曲乡长一边剔牙一边问,那钱你凑齐了吗?
黄九问,什么钱?
曲乡长显出不悦,当初拉电时,乡里不是为棋盘村出了两万块钱吗?现在乡里有急用,要往回收。
黄九一下急了,不是说不要了吗?
曲乡长轻轻一笑,语气却甚为逼人,这个家我当,还是你当?
黄九灰头灰脸地说,乡里不止为棋盘村一个村出钱呀。
曲乡长说,你别咬他们,都要往回收。
黄九觉得脑袋渐渐胀大,他几乎支撑不起来。曲乡长因东滩铅锌矿一事而做难他,可真够狠的。怎么吃进去的让你怎么吐出来,黄九想起曲乡长刚才的话,不由打了个寒颤。
你怎么了,老黄?曲乡长不动声色地问。
黄九苦着脸说,村里实在拿不出。
曲乡长冷笑道,东滩不是给了两万吗?
黄九就汇报还学校的工程费用去多少,交拖欠的报刊费用去多少,这么一算,村里只剩下不到一万块钱。
曲乡长说,那就先交一万,剩下的年底再交。
黄九问,非得交?
曲乡长拍拍黄九的肩膀,你以为是私人交易,想搞就搞?黄九的豆眼便成了没仁的干皮。
从曲乡长家出来,黄九狠狠掴了自己一巴掌,骂,真他妈没用。脸火辣辣的疼。他挨打的伤痕还没好利索。黄九气咻咻地骂,老子这顿打是白挨了。又骂柳小叶,出他妈什么馊主意,老子得啥了?一顿打,一顿臭骂。可走到村口,黄九又想起了柳小听好处。村里穷得没一分钱,还那一万块钱还得找柳小叶。柳小叶不仅胆子大,还满脑袋贼点子呢。
黄九向柳小叶诉苦,柳小叶咯咯笑个不停。末了,眉毛猛地向上一挑,不就是一万块钱吗?你急成这样?
黄九说,五千块钱,就能要我的命。
柳小叶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黄九满脑疑惑,再和东滩要?
柳小叶说,你以为东滩是傻子? 双乳山归他们了,不是还有棋盘山吗?
黄九问,棋盘山有啥,不就一堆石头吗?
柳小叶说,石头就是钱,石头经过石匠的手就是金。
黄九恍悟,怪不得你老往棋盘山上跑,你一直在琢磨石匠的石雕啊。
柳小叶的脸色突然就变了。黄九无意,柳小叶却觉得黄九的话带有嘲弄。柳小叶绝对是因了石匠才去棋盘山的,可一见了石匠的雕像,柳小叶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雕像的市场。柳小叶看什么东西都是商品,看着看着就手痒了。她说不清是为啥,就像她说不清为甚要出卖石匠一样。
黄九没觉出柳小叶的变化,他的豆眼里跳跃着绿色的贼光,像一匹窥见猎物的狼。他咬着牙,恨不得现在就把猎物咬在嘴里。黄九也没觉出自己的变化,好象他天性就如此残忍。
柳小叶缓过脸色,说,第一步咱们先把棋盘山上的棋子弄出去。
黄九惊讶,那也能卖钱?
柳小叶不露声色地说,我和县公园管理处联系好了,他们想在公园里弄一处自然景观。
黄九眉飞色舞地说,好呀,好呀!又不无担心地说,老圪蛋和石匠整天围着那棋子,怎么弄?
柳小叶说,石匠要带红枣去做手术,老圪蛋么,明天你带他去苏家桥,这边的事由我来办。
黄九明白柳小叶的用意,问,这合适吗?
柳小叶反问,怎么不合适?
黄九便眯了豆眼儿,就让老圪蛋尝尝甜头。
第二日,黄九谎称给老圪蛋说媳妇,将老圪蛋骗到客车上。老圪蛋兴奋得咿咿呀呀直叫唤。坐了三个小时车,就到了苏家桥。苏家桥是一个很开放的地方,有许多外地来的“鸡”。
黄九和一个肥胖浓艳的“鸡”敲定了价钱,说,我们这位是童男子,你得帮帮他。随后又对老圪蛋说,看见那女的了么,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老圪蛋随“鸡”进屋后,黄九便在屋外蹲着。片刻便听见那女的尖叫起来,黄九暗骂,狗日的,说不清是骂谁。后来那女的突然嚎叫着跑出来,她袒胸露乳,乳房上、胸脯上全是牙印、血印。“鸡”说老圪蛋咬她,说什么也不干了。老圪蛋却尝到了甜头,嚷着还要来。黄九怕柳小叶那边没弄完,就咬咬牙又花一百块钱雇了一个更粗俗的“鸡”。这回,黄九躲得远远的。蹲在那儿,咬牙切齿地骂起老圪蛋,老子又给你花了一回钱,你比老子还牛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