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走进收购站,几个忙碌的人都停下来,直直地瞧着她。石柱曾说,老板一年有几十万的收入,这是一个天文数字,和小玉隔了一个星球的距离。小玉始终不明白,收废品咋就能挣那么多的钱?一个人问小玉找谁,小玉说找老板。正说着,老板从屋里出来了,谁找我?老板个头儿不高,胡子茬几乎长到了鼻翼底下,像个土匪头子。电影上的土匪头子都这个样子。小玉对老板没好感,他的眼神总是贼贼的,让人起鸡皮疙瘩。他看着小玉,问,有事吗?显然他忘记了小玉是谁。小玉说,我是石柱媳妇。老板愣了一下,很快噢了一声,进屋,进屋。小玉跟着老板进去了。
老板让小玉坐,小玉就在坐沙发上。
老板给小玉倒水,小玉就端起来喝。
老板审视了小玉一会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小玉说,我想问问石柱的事。
老板警觉地问,石柱的……什么事……不是已经……
小玉冲老板笑笑。她是想告诉老板,她的神志很正常。小玉说,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石柱平时咋样?
老板反问,你问这个干啥?
小玉说,我想知道。
老板思忖了一会,说,好吧。其实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它,说出来添堵。不过,你跑这么远的路,我咋也不能让白跑,你说是吧?
我的收购站不缺人。石柱来找活儿那天,正赶上装货,就让他先帮着干。石柱干活卖劲,不偷懒,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装完货,我就把他留下了。石柱话不多,有眼色,没活儿就去整理那些废品。他也挺有人缘,和站里的几个人处得都不错。可啥人也有毛病,时间一长就露出来了。——你别介意。石柱爱喝两口,又不愿掏钱,陆小照和乔米喝酒,他多一半儿要凑上去。你说那么大个人,不让让不好,一让还就要喝。陆小照一概没个正经话,我们都不和他计较。可石柱爱当真,几句玩笑话他就恼了。爱恼倒是长点儿记性呀,下次人家喝酒,他还是去凑红火。我就闹不懂了,石柱那么个实成人,咋就没梗气。我估计是你平时管得太严,不给他零花钱吧。
老板看小玉,小玉的嘴唇抿得紧紧的。
不过也没什么,老板见小玉没反应,接着说下去。男人嘛,就得脸皮壮点儿。石柱能干活,这是别人比不了的。石柱爱看报纸,每天晚上都要抱一些报纸回去,可有一天我听说石柱把报纸都剪了。我起先不相信,叫过他一问,石柱突然脸红了,承认剪了报。我让他拿过来,还真多,厚厚一大摞。再一瞧,更让人吃惊了,他剪的全是凶杀、复仇这一类的故事。我问他剪这干吗,他说准备给你讲的。哦,他给你讲过吗?
小玉摇摇头。
我当时训了他一顿。一个人整天看这些,脑子里还能干净?再说,这么剪来剪去的,也不像话。石柱老实,以后就不剪了。和以前倒没什么两样,可……他总是做一些让人想不到的事。唉,不说了,不说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
那天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开始我是知道的。我收购了不少东西,挺高兴,给了黄花五十块钱,让她买些酒食,给他们几个改善改善,一天到晚的干,确实辛苦。我听说他们喝得挺痛快,喝完了几个人相跟着去看电影。黄花不爱看,就没去。谁能想到石柱会半道上折回来。黄花一个人……那件事……唉。我琢磨着,石柱肯定是看报纸入了魔,把自个儿给毁了。
老板突然问,听说你们没孩子?
小玉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虚汗涔涔。对老板的问题,似乎没听清,只是吃力地笑笑。
老板说,你想开点儿,别把自己折腾散了。
小玉问,陆小照和乔米,还有黄花,都在吗?
老板说,他们都不干了。
小玉执着地问,他们在哪儿?
老板说,我不清楚,他们早就不和我联系了。
小玉看出老板有点不耐烦,便站起来告辞。
小玉没有回村,她在收购站附近守着,两天后,她终于等见了那个司机。小玉没有直接找他,她想,司机肯定要出来的,果然没多久,司机就出来了,小玉尾随其后。司机走进一个小酒馆。小玉跟过去,坐在他对面。不等司机说话,小玉说,我是石柱媳妇。司机端杯的手抖了一下,酒溢到桌面上。于是,他把杯放下了。小玉拿过酒瓶,给他续满。司机问,找我的?小玉说,我想问问乔米、陆小照和黄花在哪儿住,大哥能不能告诉我?司机迟疑了一下,说了。末了又补充,好象是这几个村,我记不大清了,你找他们干吗?小玉说,我问问石柱的事。司机哦了一声,错开小玉的目光。小玉问,大哥,你都知道啥,跟我说说行不?司机摇摇头,那天我出门了,我不清楚。小玉问,平时呢?司机想了想说,我和石柱接触不多,我觉得他人挺老实,不过不是那种死心眼,干什么一学就会。就说用绳子捆货吧,那几个人死笨,咋教都捆不好,石柱看看就会了。小玉问,那件事,你肯定听说了。司机说,石柱这样,是可惜了,和我没关系的事,我不爱打听,不好说。小玉说,谢谢大哥,这顿饭,算我请你。司机慌忙说,别,别,你要没吃饭,就一块儿吃吧。小玉说吃过了。
小玉还想从他嘴里掏出点儿什么,见司机勾了头吃饭,就闭了嘴。不过,她总算弄清楚了陆小照他们几个的住处,算是没白等。
从饭馆出来,小玉直接去了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