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鱼为什么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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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修小林和张仪举行婚礼那天,左路因为处理了一桩案子,回到县城已十一点多了。左路怕误了,下了车直奔蓝天大酒店。从内心讲,左路不愿意参加修小林和张仪的婚礼。想到修小林竟然把张仪娶到手,左路老有一种儿不舒服的感觉。可是下了车,左路参加婚礼的愿望突然异常强烈。他不知自己为什么变化这么快,真的是说不清楚。左路看看手表,一路小跑。

酒店门口,司仪和修小林正焦急地张望。看见左路一头大汗地跑来,修小林挺感动。左路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有事耽误了。修小林往左路身边瞧着,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嫂子呢?左路随口说,她有事来不了啦。

婚礼开始后,左路站在人群最后,看着被簇拥着的修小林和张仪。修小林西装笔挺,笑意几乎从脸上跃起来,像是蹦出水面的鱼。张仪则静静地微笑着,甚至有一点儿羞怯。修小林紧紧地挽着张仪,他的个头只到张仪肩部,给人的感觉是张仪老要往他身上倒。张仪的目光扫过来,望见了人群后面的左路。左路想把那目光咬住,可张仪碰了一下便躲开了。左路的心格登一下,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急着来参加婚礼,他想看看张仪要婚礼上的表情。现在,左路看到了,却一下觉得索然无味。有人让张仪和修小林介绍恋爱经过。左路正想离开,猛然发现胳膊被人挽住了。王苹低声说,你不能走。左路不知王苹什么时候进来的。左路想解释一下,可王苹并不看左路。

后来,修小林和张仪走过来。修小林对王苹说,我以为你不来了。王苹说,哪里,你和张仪的婚礼,我怎么能不来?我想等左路一起来,谁知人家抛下我一个人来啦。修小林哎哟一声,嫂子,我可有一个重要情报,关于老左的,过后我单独告诉你。王苹说,是吗?晚上我审他。修小林和张仪都笑起来,张仪始终望着王苹,左路想往张仪的眼里插一根目光,没插进去。

修小林老大哥似的拍着左路的肩膀说,别怕老左,要是撑不住了,千万给我打电话。修小林夸张地扬着胳膊,显得有些滑稽。

左路极不舒服,几点给你打电话合适?说这话时,左路再次把目光甩到张仪脸上,张仪却把目光递到修小林脸上。修小林嘎嘎笑起来,胸脯一鼓一鼓的。许多人都朝这边看。修小林见张仪看他,想止住笑,却怎么也收拢不住嘴。左路不觉得有什么可笑,他厌恶地皱皱眉。

修小林说,老左,今天晚上可不能给我捣乱。

张仪啧怪,越说越没正经了。又对王苹说,我们去那边转转。把修小林拽走。

王苹笑吟吟地望着左路。左路觉得王苹的神态不对头,却又觉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对头。王苹笑得像一朵花,渐渐地花瓣就枯萎了,花瓣不是掉在地上,而是砸在地上的。左路隐隐地疼了一下。

左路说,咱们回吧。

王苹说,现在走,别人怎么看?你不给修小林面子,总得给张仪一个面子。

左路说,去那边坐坐吧。左路把手放在王苹腰部,王苹甩开了。

酒宴开始后,左路和王苹分开了。左路和治安大队的人坐在一桌。宴席上乱哄哄的,可细看还是有规律的。桌面平平淡淡,肯定是陌生人凑一块儿的,桌面上喧哗不断,则一定是熟人相聚。左路那桌就是,喝着喝着他们就把焦点对准了左路。说左路走的时候没来得及送行,现在借花献佛,要补上。左路先前还推让,后来则来者不拒。左路红光满面,豪情万丈。众人商议怎么“耍耍”新郎新娘,左路吹嘘他不但能让修小林喝白酒,还能让张仪喝白酒。众人嚎嚎,左路如能办到,他们自罚三杯。待修小林和张仪敬酒来,左路非要和修小林喝一杯。修小林喝了,左路便对张仪说,老同学,我也为你斟上一杯,你自己喝,还是我陪你喝?张仪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众人大叫,好。

左路喝醉了。王苹搀不动他,只好打了一辆面的。左路东歪西倒的,搂住王苹的脖子左一个老婆右一个老婆。王苹说什么左路都听不进去。下了车,王苹让司机帮她搀一下,左路一把将司机推开。

一进门,两人同时扑倒在地上。左路疯了一样撕着王苹的衣服,嘴里不住地扔一些肉麻的话。王苹奋力反抗。左路说我就要当流氓我就要当无赖。左路手脚不利索,弄了半天只扯掉王苹两粒扣子。王苹大叫,左路,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我是王苹,你别认错了人。左路停止了动作,说,是呀,你是我老婆,我没弄错。王苹趁左路不注意,猛地将他掀下来。

王苹大骂,左路,是个人你就上床。

左路说,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要在地上,你过来,躲啥?

王苹登登走过来,狠狠踢了左路一脚。

左路说,老婆呀,你就这么心疼我?算了,算了,我一个人睡好了。

左路长一声短一声地唱,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左路知道王苹在给他洗脚,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左路醒来,已是第二天早晨。王苹不知去向。昨天的事已经想不起来了,可有些细节却清清楚楚地留在脑海里,比如扯掉王苹扣子的细节。左路不知自己干了些什么,给门市部打电话,门市部说王苹根本没去。

左路出去找王苹。转了半天,连王苹的影子也没见。左路的身子松松散散,没了筋骨一般,他懒懒地走回家,卧在床上。

王苹晚上才回来。左路问王苹是不是又去打麻将了。王苹说是。左路说,你真是日理万机啊。王苹听出左路的嘲弄,还击,我待在家里干啥,让你扯我的扣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左路嘿嘿笑着从后面抱住王苹,这么漂亮的媳妇也生气呀。王苹笑骂,滚一边去。左路觉得王苹真是不错,虽说免不了耍脾气,可很少跟他闹大别扭。左路脱了衣服,躺到床上等王苹,王苹脱衣服很慢,她要换乳罩和三角裤,所以脱得一丝不挂。王苹离床头一米左右,成熟女性的气息热浪一样扑过来,左路猴急猴急的,喊,快点儿。王苹却不急,扶起双乳端详了几眼,又走开了。王苹修长的大腿、浑圆的臀部远离了左路的视线,左路觉得自己的心被割了一下。王苹不知找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她走到屋中央,置于左路视线清晰的位置,问了左路一个问题。王苹问,我和张仪谁的线条好看?左路僵了一下,说,你扯哪儿去了?王苹说,别打岔。左路当然要说王苹的线条美的,可见王苹咄咄逼人的样子,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左路一迟疑,王苹就生气了。王苹上了床,却不让左路靠近她。左路怎么弄都不行。王苹说,你今天说个实话,我和张仪到底谁好?左路说,你是你,她是她,这有什么好比的?王苹说,我就是要比。左路只好承认王苹好。左路想女人真是不可思议,她们明知花言巧语的背后免不了欺骗,可仍然喜欢让别人奉承。左路想起了桃花,轻轻叹口气。王苹马上抓住左路的叹息,说左路言不由衷,问左路重新选择会选谁。左路说谁的腿长我选谁。王苹嗤地一笑,回身缠住左路。左路的情绪却怎么也调动不起来,折腾了几下,草草收场。

五一假满,左路立刻返回营盘镇。一到营盘镇,左路就把王苹、修小从和张仪忘在了脑后。左路充满了战斗的激情,浑身的细胞都砰砰跳,怎么也摁不住。左路问老边有什么情况,老边说这几天自己没出门,一直待在家里。自发生那件事以后,老边就显得萎靡不振,夜夜不睡似的。把老边调出去,左路也就是说说,也就是让老边知道他左路是个什么人。老边不给老大通风报信,左路的目的就达到了,当然这些话左路是不可能和老边明说的。老边被左路握住了把柄,虽然人留下了,魂却挤跑了。老边的烟抽得更凶了,但不再抽云烟,改抽一元左右的山海关。也不再一边咬着烟卷一边说话,说话时总要把烟夹在手里。

从老边嘴里是掏不出什么的,左路没有往下问。此时的老边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路都缩着脖子。

左路提了两盒点心,去废弃的水泥仓库看桃花。那天知道桃花一直在这个仓库里栖身,左路很吃惊。桃花的家离镇子没多远,桃花完全可以在家里住。桃花的理由是没脸回家。左路让桃花去大店里住,钱由他支付。桃花不同意。左路没有深劝,他发现桃花在神智清醒时老是有意装出一副疯癫样,桃花住在这里也许有其他用意。

桃花不在仓库,只有那卷破被子还在墙角团着。左路察看一番,知桃花离开没多久,就坐在那儿等。桃花久久不回,左路把点心放在被子上,离开仓库。

左路走过营盘大街,老大正在街边打台球。老大看见左路,把球杆一扔,走过来。左路没有停步,明知道老大是冲他来的。老大和左路打招呼,左路才装出猛然看见他的样子说,老大,是你呀。老大让左路去坐坐,他说和左路有些误会,这些误会是完全可以消除的。老大彬彬有礼,完全是君子风范。左路从老大神色里捕捉到他隐藏得很深的傲慢,目光当啷一下就硬了。左路说,改日吧,我今天有事。老大说,好,改日我登门拜访左所长。

夜里,左路越想越气。

后来,左路就抓起电话,往家里拨。电话里传出王苹的声音,谁呀?左路说,我。王苹一听是左路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有事吗?左路说,我正办一个案子,案子什么时候办完我什么时候回家。王苹问,就这事?左路嗯了一声。王苹骂神经病,把电话摔了。左路看看表,已是一点多钟。

左路心里说,对不起了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