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但眼前人明显没有。见他嘴巴张成个“O”形,我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鹅蛋大小的石头就要塞进去,他却跳跳球一样弹起老高。
“你知道非洲?”语气是急切的,颤抖的,眸子里闪着兴奋的光,一说就是一大串,“那你知不知道埃及,知不知道尼罗河,知不知道那里的金字塔?
“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虽然有千分之一秒的犹疑,还是肯定地摇了摇头。
煤炭眼中的光明显地暗了下去,也弹不起来了,他坐在了地上,一个人叨叨地念:“非洲,非洲。”
我也坐了下来。耳听着他的念叨,抬头望向天空。已近黄昏,一道远山,起伏于天际,有归鸟结伴而还。自与溶儿逃离家乡,已有数年未回,也已数年未通音信。煤炭的家在遥远陌生的非洲,相对而言,我们的家近在咫尺。可是,我们都是离家在外的游子,有家不能回!
溶儿也坐下来了,望着煤炭出神,好一会儿,转头问我:“从没听说有这个地方,怎么这样耳熟?”
“也许只是他说到这两个字的语气,让你想家了吧!”我安慰溶儿,同时也安慰自己。用手捅了捅煤炭:“你从非洲来的?”
“是啊。”煤炭抬起头,望向远处,忧伤的表情,任谁见了都会为之动容,“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因为被人追杀,我娘将我放在船上,不知怎么就到了这里。”
“被人追杀?”
“是啊。我是修建金字塔的工匠。金字塔快完工了,有人要杀我们灭口。好多同伴都死了,多亏我逃得早,才捡回这条命。”
这么残忍?
“这里的人皮肤都是黄黄的,人们看到我,就像见到鬼一样,烦都被他们烦死了。想找份活干赚钱养活自己都没人要。其实,我们那的人都有我这么黑。我算长得帅的,手艺又好,好多姑娘跟在我屁股后头追,我还懒得理呢,哪知到这里会被当成怪物看待?”煤炭说着,激动起来了。也难怪,问世间,有几人能承受如此巨大的反差?
溶儿望着煤炭,若有所思,良久,问道:“你们那的人都这么黑?既是天生的,要变白,恐怕没那么容易吧?赤兔马也是马,它的血也没什么不同。没听说过马血能漂白皮肤。牛奶还差不多。”
我倒忘了,溶儿喜欢研究那些瓶瓶罐罐的东西,而且颇有成果,尤其是美容方面。有一次,她把一小碗黏黏糊糊的东西,抹在一条狗身上。本来一身油光滑亮的黑毛的小狗,涂上那种灰不灰,黑不黑的糨糊后,太阳下一晒,竟满身金毛,闪着熠熠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我突发奇想,将碗中没用完的抹了点在额前的头发上,不多时,我的头发也成了金色。在那天的表演中,凭着那撮金发,我可说是出尽了风头。那班歌妓姐妹,平常不大理我俩的,那段日子,围着我们足足闹了几个月!司徒府中的歌妓,因发色独具一格而轰动洛阳城!
另一次更奇。园子里一位种花的老妈子,用了溶儿配制的一瓶药,脸上先是红,后来肿,后来脱皮,我们都笑她丑鬼多作怪。没想到,半个月后,她的皮肤竟变得婴儿般娇嫩!
头发的颜色可以改变,皮肤就不可以?
“溶儿,也许,你可以试试?”我小心地问。
“试什么?”溶儿一时没反应过来。
“狗毛可以变色,人的头发可以变色,皮肤应该也行吧?”我提醒她。
“你是说,叫我把涂在狗身上的‘偷天换日’用在他身上?”溶儿睁圆了眼睛望着我,活像我是刚从地里冒出来只为给她馊主意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