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的中央坐的是一排的皇亲贵族,皇帝居中,依次排开是各位皇子、公主,再然后是朝堂重臣。
那上面有她熟悉的身影,比如皇帝、朱萱,比如九漾,再比如……南晋,她的父亲。
“爹……”南笙怔怔地看着那个在阳光下尽显沧桑的身影,泪水再一次湿了眼眶。
“爹!救我!我是无辜的!我没有杀太后!”
几个狱卒不管她的喊叫,推搡着她走上中央的小石阶,麻利地将她的手脚捆绑在了烛台上。
这个台阶上有无数干涸的鲜血和挣扎的痕迹,能被处以这样极刑的人,从来都是朱南过罪不可赦的罪人。她从未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会被推上这个地方。
南笙失声喊叫,期盼的目光也不顾刺眼的日光,而是注视着高台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南晋早已在座位上按耐不住,终是颤抖着身躯起身,跪倒在皇帝面前。
“陛下,罪臣深知此女罪过之深,但毕竟是罪臣的至亲骨肉,能否网开一面,臣愿带罪赴往北荒不惜一切代价剿灭妖族,再以死谢罪。只希望陛下能够网开一面,即便是将此女发落边疆也好,可否留下一条小命!”
说完,整个人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撞击声阵阵深入人心,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滩血渍。
曾经他是个多么风光的将军,甚至没有对旁人行过如此大礼。如今为了犯下过错的孩子宁愿抛下一身的尊严,只为换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皇帝看着身前匍匐的南晋,眼中满是悲哀。
“她触犯了朱南的神灵,纵然是我,也无力改变结局。”
话毕,南晋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以一种更卑微的口气问道。
“即使留下魂魄……也不可以?”
周围的声音慢慢消失了,这些话悉数传入了南笙耳中。
皇帝别过头,满目萧然。
他的沉默已经代表了一切。
霎时,南晋的身子就无力地倒了下去,旁边的小厮连忙扶着他已无力的身躯在一旁坐着。
南笙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顿时被绝望包围。
触犯了神灵……虽说不会牵扯到旁人,但她在这个世上的痕迹会被消灭的一干二净,三魂七魄都需消失殆尽,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普通的生老病死会有来生,她却会永远坠入无边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一刻,她终于放弃了所有的挣扎,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眶中落下。
她多希望这只是一个梦,醒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身边是母亲的身影。没有独自一人的迷茫,没有面临未知的恐惧,她还是那个华南笙,那个最普通的女孩。
时至今日,她都经历了什么?
狱卒搬来了些柴火,一名身着华贵长袍的巫师手中执着一碗黑血。他嘴里喃喃着些什么,突然手中的碗散发出一阵金光,便将血尽数洒在了柴火上。
几位巫师将南笙包围,纷纷打坐施法。片刻,那烛台上便闪耀出淡淡微光将南笙包围。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几位巫师周身猛地迸发出强烈的光芒,烛台中央瞬间燃起了滔天怒火!
烈焰如同剧痛的火舌将南笙吞噬,她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只能在这漫天大火中哭泣。
而那些人呢?
他们在欢呼,在雀跃,眼中在期盼她的死亡。
就在这一片高涨人心中央是一片死寂,朱萱早已泣不成声将头深深埋在了九漾怀中,而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也别过了脸,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现。
场上的所有欢愉似乎都与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个最沉默的身影,深深地刻在了南笙脑中。
她能感受到火焰开始侵蚀她的身体,灼热的痛感渐渐渗透进身体。然而那个萧然的身影却一直在脑海中回荡。
父亲……父亲……
原来不知何时,他的身体竟变得如此消瘦。
突然,南笙感到丹田处热得厉害,似乎有火焰从腹部燃起,瞬间蔓延向她的全身!
恍惚之间,似有悲鸣传过,火舌如同一只浴火的凤凰向着空中燃烧,瞬间亮的人们睁不开眼睛。
顿时黑烟弥漫,笼罩大地。阳光透不出一星半点,整个朱南似乎都被笼罩在了黑暗中。
如此异象惊得众人安静下来,场中一片寂静,只剩下台中央那个疯狂燃烧的烛台生生不息。
火舌似有狂妄之气,无限的扩大、扩大,如此胜景百年难遇,却难以想想一个人的过去、现在、与未来都将在一片火燎中灰飞湮灭。
龙魂怒,气吞万里。
朦胧中,她的意识似乎被分割成无数块渐渐消散在空中。
都说人在死前能看到自己的过去,此刻她的眼前仿佛被瞬间定格,无数的场景自脑海中奔涌而出,如同人生走马灯在她眼前一一划过。
从出生,到学会走路,再到颠沛流离的生活,许多她曾忘记的事情也在这时放映眼前。
记忆中有早已模糊的父亲的脸颊,有母亲疲惫的身影。
有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一花一草,一人一物。有镜烨处事不惊的成熟,有朱萱活蹦乱跳的身影,亦有九漾阳光俊朗下的沉稳,南晋威严肃杀后的温情……
那些过去的记忆仿佛从手心流逝,伴随着她体内的温存。
她在意识消失的尽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江湖不禁人间怨,一样涅槃度九天。素来今生运势今生灭,往生造化自有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