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瑶看到她这副样子早已愣住,傻傻地点了一下头,随即才回过神来道:“小姐,你就这样出去?”此时,明云裳早已走远。
明云裳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心里一阵畅快,她来到这个世界十余天,还是第一次走出明府,这里的街道和建筑与她以前演古装戏的地方差不多,只是多了一分古朴的味道。
她看着周边的景物,眼里渐渐生起一分迷离之色,日后她就要在这里生活,只是她莫名其妙地穿越过来,却连如何回去都不知道。不过,那份哀伤瞬间即逝,她心里又生起了满满的斗志,当下询问路人宜城的花街在哪里,那人一边回答一边叹气道:“世风日下,现在的读书人都只知道往花街跑。”
明云裳懒得理那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朝前走去,刚走到街口便听到有人大声道:“牡丹姑娘的对联出来了,快去看看。”随即便看到一堆人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明云裳还未动半步,便被人潮挤着向前走去,约走了五百米,就看到了一栋雕梁画栋大红色的房子,上面用鎏金的字体写着“倚翠楼”,平常红色和金色搭在一起,会让人觉得极为俗气,可是这栋房子却显得大气无比,“倚翠楼”三个字更是写得潇洒无比,若不是她早知这里是妓院,只怕还会以为这里是文人墨客聚会之所,她暗暗称奇。
这时,台上走出一个约莫四十多岁、打扮极为素净的妇人道:“承蒙大家对牡丹的喜欢,依着往日的规矩,谁能对出牡丹的对联,便成为牡丹今夜的良人。”
话音一落,四周便传来阵阵欢呼声。明云裳见众人兴奋不已,忍不住道:“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罢了,用得着如此痴狂吗?”
此话一出,右边的男子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公子是外地来的吧!难道不知道牡丹姑娘虽在青楼,却是一个雅妓,能听她弹奏一曲,死而无憾。”
左边的男子怒道:“牡丹姑娘美貌无双,才情天下第一,又岂是你这种酸腐之人能知道其妙处的!”
前边的男子也附言道:“一看就是个蠢货,滚一边去,别污了牡丹姑娘的眼。”
后面的男子更是气愤,推了她一下道:“兄台还是快些滚吧。”
一句话惹众人怒,明云裳倒有几分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牡丹姑娘了,笑道:“小弟初到此处,实不知牡丹姑娘的大名,若是说错了话,还请各位大哥见谅。”
几名男子的怒气这才消了些许,七嘴八舌地说起牡丹姑娘的好处来。
经众男子对牡丹的描绘,明云裳归纳为以下几点:容貌倾城倾国,学富五车,卖艺不卖身,最重要的是有心机,试问一个女子没有心机又如何能让这些男人疯狂?
明云裳对牡丹更加好奇,不过取如此俗气的名真有这么大的魅力吗?此时离公布上联的时间还有近半个时辰,她也懒得和那些人去挤,便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面馆,叫了一碗牛肉面填肚子。
面吃到一半,明云裳听到外面传来女子的惊叫声,“啊!容二公子!”她扭头一看,只见原本没有几个女子的街道,顿时涌出一群女子来,那些女子个个半遮着面,娇羞无限。
明云裳双眼微微一闪,向外望去,见一辆极为精致的马车从面馆门前经过,驾车之人竟是一名劲装打扮的俏丽女子。
明云裳满是不屑,坐下来继续吃她的牛肉面。街边的女子和她的想法却完全不一样,一个个含娇带羞地看着容景遇,她看到这种情景,嘴角不由得直抽。
这时,马车却停了下来,容景遇缓缓从马车上走下来,立刻引得众女子尖叫连连。
明云裳一阵恶寒,这个朝代的女子不是要守礼数吗?怎能有如此疯狂的举动?
容景遇仿佛对这种情景司空见惯,从容不迫地下了马车,走到另一辆马车前道:“遇见过世子。”
闻言,明云裳一愣,世子?猛然想起碧瑶曾对她说过隔壁的王家府上住了一个什么兰陵王世子,难道就是眼前之人?
她微微扬眉,忙从怀里取出一锭碎银放在桌上,离开。刚走出门,她便听到一道轻轻的咳嗽声,紧接着又听到一道虚弱却悦耳的男音道:“这里不是京城,容公子不必行此大礼。”
语毕,兰陵王世子又轻咳了几声。明云裳原本对兰陵王世子没有什么兴趣,此时闻声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伤感,不禁抬头一望,见路口停着一辆看似普通实则用上等楠木所制的尊贵马车,那马车的帘子半开着,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马车里有一人半躺着。大热的天,那人的身上还披着一件白狐大裘,他的脸被车帘遮住,看不真切,但能看到他放在狐皮上的手,那手白得几近透明,修长的手指骨节纤细,是她见过的最美的手,更为惊诧的是他的怀里竟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
明云裳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如果是一个绝色的美人抱着一只兔子还情有可原,一个大老爷们抱着一只兔子就实在是……
容景遇不亢不卑道:“世子身份尊贵,不管在哪里,遇都不能少了礼数。”
兰陵王世子还未说话便又剧烈地咳了起来,且咳得越来越厉害。明云裳真担心他这般咳下去会把肺给咳出来,她心里刚刚生起这个想法,一道鲜血便从马车里喷了出来。
容景遇见此,暗暗惊愕。马车旁一名约莫四十岁的俊雅男子对容景遇道:“世子旧疾复发,需马上回府用药,失礼了。”说罢,他快速放下帘子,命人赶回王家府上。
明云裳看到这一幕感到有些奇怪,看这情景,容景遇和这个兰陵王世子似是认识,根据她的记忆,容府在宜城虽是大户人家,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商家,又怎会认识兰陵王世子?就算认识,以兰陵王世子的身份,又何须对容景遇如此客气?
正想着,兰陵王世子的马车从她面前经过,她望着那辆低调却极其华贵的马车,暗暗留了心,凭她的直觉,这个病秧子世子怕是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
容景遇注视着兰陵王世子的马车离开后,对手下淡淡道:“剑奴,我们走吧。”
驾马车的女子神色复杂,看了一眼兰陵王世子离去的马车,纵身跳上马车。
容景遇转身欲上车,突然察觉人群中有一道目光正在看着他,他眉头微微一紧,回头望去,看到一张陌生的脸。明云裳见他看过来,先是一愕,随即想起她今日出门是化过装的,又换了男装,容景遇肯定认不出她,淡淡点了一下头,轻声道:“人渣。”便急匆匆地赶到倚翠楼,见众人或愁眉苦脸,或冥思苦想,她这才发觉她方才看到的台上赫然挂着一幅上联:灯深村寺钟。她伸手摸了摸下巴,眸光一闪,从容不迫地走上台,落步在早备好的文房四宝前,提笔便写下了五个字。方才那个打扮极为素净的妇人看到她写下的字微微一惊,将明云裳细细打量一番后道:“公子好才学,里面请!”
明云裳正欲跟那妇人进去,却听得一道冰冷的男音传来,“慢着!”
明云裳回头见容景遇从人群中缓缓而来,她不由得暗骂,你这人渣是不是跟姑奶奶命里犯冲,不然怎会又遇到。
那妇人向容景遇施礼道:“容二公子好!”
容景遇回礼道:“金妈妈好!”
明云裳这才知道那妇人是倚翠楼的老鸨金妈妈,她以前对老鸨的印象都是浓妆艳抹,像这样淡雅怡人的老鸨她还是第一次见。
金妈妈微笑道:“容二公子今日也想见牡丹?”
容景遇轻轻点了点头,金妈妈笑道:“依着牡丹定下的规矩,只有对出对联的人才可以见她,而这位公子已经对出来了。”
容景遇看了一眼明云裳写下的“烟锁池塘柳”五个字,只觉那几个字有些秀气却又不失锋芒,便提笔写下“茶煮凿壁泉”五个字。
金妈妈道:“容二公子好才情,今日你和这位公子都对了出来,依照以往的惯例,你们都有这个资格见牡丹,但牡丹只见一人,到底见谁还得由她来决定。”
“那是自然。”容景遇淡淡道,“牡丹姑娘是天底下最妙的美人,我自当尊重她的决定。”说罢,扭头看了明云裳一眼道:“这位兄台不像宜城本地人,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明云裳微笑道:“容二公子好眼光,我的确不是宜城人,只是游学至此,偶闻牡丹姑娘大名,便前来一睹牡丹姑娘倾城倾国之貌,此举倒是献丑了。”
容景遇看了明云裳一眼,目光里隐隐闪过什么。金妈妈微笑道:“两位公子里面稍坐片刻,我取出两位的对联给牡丹看过后,由她来决定见谁。”
两人向金妈妈轻轻点了一下头就走了进去。明云裳第一次和容景遇这般平心静气地走在一起,不由多了几分心思。走在前面的容景遇似有察觉,回头看向明云裳。明云裳只轻轻点头一笑,容景遇又将她打量一遍,却依旧没有说话。
明云裳走进倚翠楼才发现这倚翠楼里根本就没有半点青楼的气息,轻灵飘逸的白纱帘子,极精致的雕栏,雅致的屏风,实在是美不胜收,面对此景此物,她暗暗称奇,对这个牡丹姑娘更加好奇了。
金妈妈示意两人入座后,拿着对联进了牡丹的房间,这时丫鬟泡好了香茶给两人端过来。
容景遇见明云裳一直打量着屋内的摆设,不屑道:“莫非这位公子从未看过如此精致的房间?”
“小生一直恪守礼仪,未曾进入过女子的闺房。再说,女子的闺房又岂是男子可以随意进入的,容公子这般垂问,莫非容公子是经常进出女子的闺房?”明云裳笑问道。
容景遇面不改色道:“那倒不是,只是觉得公子过于大惊小怪,怕是没有见过世面,迟些见到牡丹姑娘切莫失了礼数。”
明云裳浅笑道:“这点不劳容公子担心。”
容景遇眸光浅浅,又打量明云裳一番,见她虽然容貌平平,却别有一番风采,他双眸里渐渐泛起一抹幽深之光。
这时,金妈妈出了牡丹的房间,走到明云裳面前轻轻福了福身道:“敢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楚,字留香,家中排行第五,大家都叫我楚五。”明云裳轻声道,随即暗暗道:楚香帅,借一下你的名别放在心上。
金妈妈笑道:“楚五公子这边请,牡丹姑娘有请!”
明云裳轻点下头,见金妈妈虽笑却锋芒暗藏,她的心微微一惊,知道这金妈妈怕也不是寻常之人,这倚翠楼怕也不是寻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