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灵长老要托她送,想来玉泱长老早已吩咐不给送药弟子进门来罢!
离草没有动,只一字一句认真道:“这好歹是灵长老的一番心意,玉泱长老若是不领情,岂非太伤人心?”
玉泱微微一皱眉,声音微凉:“她让你来做说客的?”
“灵长老若是要找人做说客,早也找了,何必等到现在?”离草微微笑着,语声却是诚恳:“弟子只是不忍而已。”
“不忍?”玉泱唇角一扬,双手握住了玉笛,一张俊秀的脸微微扬了起来,正对着她的方向:“你的意思是我错了?”
“弟子并非此意,只是觉得玉泱长老心结太重,所以才会一直无法看清真相。”
玉泱脾气显然还是很好的,倒是并不生气,反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那你说说,什么才是真相?”
离草却是摇摇头:“我说的没有用,重要的是要长老您自己看。”
玉泱失笑:“我眼早已瞎,如何能看?”
离草抿了抿唇:“有时看不一定要用眼,得用心。”
“心?”玉泱眉心又是一拢,却是泠泠笑了起来:“我的心早已在数十年前便随着她一起死了,如何还能用心?”
知道来者说这些话必是已经知晓一切过往,他倒也不忌讳提起。
离草却并不这么认为:“长老的心是自己封死了,只要长老想,随时都可以再打开心门。灵长老或许真有错,但凌波仙子的死绝非她所愿,亦不能全怪罪于她,我以为,长老并非不明理之人,如何会想不通透?想来还是自己不愿面对罢!”
玉泱似是一怔,刹那间面色骤然惊变,颇有些风起云涌、幡然梦碎的态势。
良久,他忽而又笑了:“呵……
良久,他忽而又笑了:“呵……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离草不惊不慌,只弯着嘴角将药瓶放在了他身旁的石桌上:“弟子斗胆多嘴了,相信长老自己定会想明白,药弟子送到了,这便告辞回去了。”
说罢,也不管玉泱能不能看见,俯身行了一礼之后,便转身离开。
一树白梨花下,玉泱静静地坐了许久,只一直缓缓来回抚摸着手中的玉笛。
终于,他转过脸,伸手拿起了石桌上的那只小药瓶,微微握紧。
她的心意他一直都十分清楚,他……只是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仙儿的死。
那个时候,他眼已瞎。
她为他医治之时,告诉他,是她没能阻止仙儿。
他当场便震怒,质问她是否为了一己私欲故意不阻止,故意知情不报!
她沉默了很久。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到她最后缓缓地回答了他一个字:“是。”
就因为这一句承认,所以,他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怪在了她的身上。
是她,都是她害死了仙儿!
自此,他对她彻底断情绝义,再不往来!
尽管她仍旧不放弃地为他炼药治眼,他却从不领情。
璃落说,她为炼药,耗尽了心力,损耗太大,以致返老还童,变作了一副白发童颜的模样。
他并非没有过一丝动容,只是看不见,便不将其放在心上。
反正,是她自作孽。
其实,现在想来,他只是因着仙儿之死太过绝望,无法接受,才会想要找一个人来迁怒。
而她,给了他这样一个理由。
他抬手扶了扶额,又是一阵失笑。
他是眼瞎了,心也一起瞎了。
他并非完全不能想明白,只是,要他完全放下,又岂是这般容易之事?
离草出了青鸾宫,便听到体内传来一声戏谑的笑:“你这小妖何时竟这般能说会道起来了?”
原本那般呆傻不开窍,事事都要问他的她,如今谈起情事,劝说起人来,却像是什么都懂一样。
似是真的与以前不一样了,变了很多。
离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妖也总是要长大的嘛,经历了这么多,我自然也明白了很多。”
离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只是那笑却多了几分苦涩的味道:“妖也总是要长大的嘛,经历了这么多,我自然也明白了很多。”
感情这回事,她也渐渐有所感悟了。
苍绯默了默,忽然一声轻笑:“哼!再长大,还是照样要给本君欺负!”
“凭什么啊?”离草鼓起了腮帮,表示着不满。
苍绯语声甚是傲然自负:“因为本君高兴,而你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离草忿忿地呶呶嘴。
大叔好不讲理,居恃强凌弱。
只是,她没有察觉,因着苍绯这一搅弄,她一直低落的心情却是豁然又开朗了起来。
回到琼天宫,离草服下了凝露丸。
之后又将掺了血的药送到了师父的房间。
慕流音一如往常在闭目调息,她只将药轻轻地放下,便悄然地退了出去。
是夜。
她躺在床上,想起千羽灵对她说的话。
她让自己莫要犯傻,趁早断了这念头。
好难……
她只要一看见师父,那种情愫就似是突然发酵了一般,不停地膨胀在胸口。
她想阻止,也都阻止不了。
可是若是不见师父,她的心又好似被万蚁啃噬着一般难受,无法忍耐那种想要见师父的心情。
真的……真的好辛苦。
她双臂遮在了脸上,有泪悄然地自眼角缓缓滑落。
“你这小妖,好好的哭什么?”冷不防,体内苍绯忽而语气不善地出了声。
只是,那调子里带了些莫名的焦躁。
因为,第一次看见这丫头流泪。
无端的,心里就有些憋闷,似是被谁在心上狠狠揪了一下似的,微微一痛。
而离草听见了他的声音,似是突然被触动了心中某根一直被紧绷的弦一般。
不知怎的,一瞬间,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她彻底湮没,泪水愈发地汹涌。
她没有拿开手臂,任由眼泪就这般肆无忌惮地流下来。
“大叔……我好难过……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得难受?我到底该怎么办?”
如今,孤立无助的她似乎只有他一人可以倚靠,也只有他可以倾诉。
知道她又是为着那姓慕的才会如此,苍绯更觉气恼,几乎是恶狠狠地开口:“别说本君没提醒你,早叫你移情别恋你不听,如今这般纠结痛苦怪得谁?”
明明心里心疼着她,偏生说出来的话就这般凶巴巴的。
离草一听,只觉更加委屈,一时哭得更凶了:“我都这般难过了,大叔你还凶我……我若是能控制得了,哪里还用这般烦恼?”
果然指望大叔在安慰她,真真是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