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角不由得扬起一丝苦笑。
罚她关入锁妖塔百年,她……想必心里还是会怪他的罢?
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他已别无选择。
他相信她,但那时所有证据与形势都对她不利,又有楚璇玑添油加醋,她根本无法逃脱罪名。
且不说明尘之死,就楚璇玑被下噬心虫之事,他很清楚是她体内的魔君所为,但,此事又如何能向众人公布?
一旦叫掌门与其他长老知晓,只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界时定然是哪怕连同她的元神一道驱散,也断不能留下魔君这危险的根源!
所以,在掌门与其他长老察觉到她体内魔君之前,他必须先作出裁决,将她暂时送走。
虽然,这个刑罚对于她可能残酷了一些,但总比被驱散了魂魄的要好。
何况,蜀山还有个凌剑非,到时应该也会对她多加照顾。
当然,他更希望的是魔君会因着要被关入锁妖塔百年而脱出她体内,这是最好不过之事!
只是,他的这一番苦心,她又是否能明白?
心情有些复杂,慕流音微微皱紧了眉,实是无法摆脱现在这种心神不定的状态,最终起身出了房间。
然而,刚行至大殿,便见一弟子匆匆奔进来,向他道:“执剑长老,不好了,莫师兄回来说离草师妹被人劫走了,掌门正请您过去商量此事。”
被劫走了?
慕流音眸光一紧,有几许凌厉之色掠过眼底,当即拂袖便朝玄光殿急步而去。
到了玄光殿,莫长离将事情又与他说了一遍,他敛了眉,神色凝重。
太清真人微微捋着长须,沉声道:“流音,看来此事是那人有意设的局,完全是针对你而来,只怕是魔族的陷阱。”
慕流音却是面无表情,淡淡道:“不管此人目的为何,他劫走的,是我的徒弟。”
所以,就算是陷阱,他也必须去。
太清真人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再阻拦。
慕流音又转眸看向一旁的莫长离,蹙眉问道:“你说,小草唤那人一夕?”
莫长离点点头:“想来离草师妹应该是认得那人,只可惜他并未说在何处,却是不知要到哪里去寻他们?”
慕流音微微敛了眸,眸中隐隐绰绰闪动着不易察觉的光芒。
一夕么……
若真是那个人的话,他想,他或许知道他们在哪了。
南风馆内,一夕悠然地坐于桌旁,一身宽松的绯色衣袍,部分黑发散垂下来,如泼在肩头的浓墨,唇边勾着一抹优雅的笑容,正安定神闲地轻抚着他面前的琴。
离草身上仍为捆妖索所缚,只坐在一旁,双眸盯着他瞪得老大。
“一夕,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突然恢复了妖力?”她当真一直都被他欺骗了么?
一夕顿住了手,似笑非笑地抬眸看着她,却是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小草,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傻。”
离草微微皱了皱眉,只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知道,他定然还有很多话要说下去。
“从一开始,我就是有意接近你,包括这家南风馆,亦都是我所有。”
离草依然只是蹙眉,似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又似在意料之外:“是为了师父么?”
他对莫长离所说的话,她听着了,那话十分明显,是冲着师父而来的。
只是,他与师父又有何恩怨?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笑,身子向后微微靠了靠:“你知道么?城中死的那些人,其实,都是我杀的,我根本一点儿也不冤枉。”
这句话终于让离草变了脸色,眼底有不可置信,更多的却是一种沉痛。
她这般苦心地想要替他洗涮冤屈,可未想到头来却只是白费心思。
“你……是蛇妖?”她看着他,眸光微闪,缓缓地问了一句。
“你说对了一半。”一声叹息幽幽长长,仿如有许许多多深深沉沉的东西随着那一场叹息倾泻而出,以至闻之恻然:“我……并非真正的妖,而是妖与人所生的孩子。”
乍听他道出这样的事实,离草不免有些惊讶:“怎么会?人妖不是不能在一起么?”
“呵……”一夕微微一扬唇,带着讥诮与奇异的笑意:“人妖自是不能在一起,我的母亲是被凡人强暴之后才生下了我。”
本该是极为残酷的一件事却被他这般随意轻松地说出口,离草心头不由微微一颤,面上有了动容之色。
“妖……怎么会被凡人……?”她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
照理说来,凡人都没有妖强,哪怕是最弱的妖,也都有一定的妖力,再如何不济也不至于为人所强。
除非……那人是懂法术的修仙者。
这一念头刚一闪过,她不由惊诧地看向一夕。
似明白她所想,一夕微微眯了眯眸,面不改色,唇际忽掠过一丝笑,缥缈幽如夜风,薄唇轻启,缓缓说着:“不错,那人并非普通人,而是修仙人士。我娘虽为妖,却是本份修行,只怪她生得美貌妖娆,初入凡间之际,却是遇上那个败类。他贪恋我娘的美貌,以花言巧语骗得我娘对他放下戒心,却是趁机用法术将我娘制住,强暴了她。”
淡淡的声音透着几许苍凉的冷意,离草心中莫名地一紧,微微咬了咬唇,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她才轻垂了眼眸问道:“此事与我师父又有何关系?”
她知道,他讲这些必然与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有联系。
只是,师父为何会插足在其中?
一夕唇边笑意不减,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目光凌厉如箭,声音轻轻淡淡,却透着一丝寒意:“那人强了我娘之后便逃走了。在我娘挣脱了制缚之后,便愤恨地追杀他他,修为不如我娘,只能一直逃窜。也是他好命,就在我娘终于找到他,要杀他之时,却是撞上了慕流音。”
听到师父的名字,离草心头不由又是一震,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漫上心头。
大概能猜出之后的事,却还是忍不住问:“师父他……做了什么?”
一夕眉一拧,面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变得冷厉,一双眼睛寒芒如针:“他帮着那个败禽兽将我娘给制住,更听信那禽兽所言,是我娘缠情未果,才愤然追杀,却完全不信我娘所说。那禽兽更是假惺惺地请求慕流音饶我娘一命,只要封住她的妖力便可。于是,慕流音便给了这锁妖镯于他,套在了我娘的腕上,自此,我娘便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