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伟贤兄台鉴:
惠书奉至,迟复为歉!
前旬惠受君札书一份,其言谆谆,又其文意深馥,而文笔出自非凡之手。
辞书奉达,理应早复,因非一般,故未敢贸然回复,以伤贤友之德。
上次奉事赴中原,漫游故土神州,期间承蒙贤君鼎心待之。余蛰居南洋20余年,南洋原为蛮荒之地,时久不能闻其文。尤唯余曾留学于大学,庠序之教,专于中文。而此中原一游,先游于新郑,后又去郑州,嵩山少林,洛阳。尤为在洛河之滨,龙门石窟对侧,亲视香山居士之庐,敬悼先贤之伟灵。此行欣睹中原文化之盛,与友同日同游,洋洋乎魂魄来兮,其兴感之由,二三语难以喻之。
期间蒙先生之侍游,其隆情厚谊,深感五衷。人海茫茫,知我者何几?人生一世,俯仰之间,已为陈迹,况脩短随化,终期可尽。古人云生死亦大哀,岂不痛哉。唯有风流倜傥人士,或上论天文地理,下谈家事国事天下事。故志当存高远,友当重其深。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渐。此乃人生幸事。
吾与君幸生为同年同月,共经历相似,国运衰兴,共经历之。俄文豪托尔斯泰言之:“幸福的人都各相似,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吾少也贱,童少长于陇东黄土高坡,正值“文革”,家运不济,命途多舛,其酸甜苦辣,少儿历经苦力,寒冬之酷,苦无食之暖之。苦难之日,与祖父母,慈母兄弟姐妹,同甘共苦,时时肠一日有九回,难以外人道之。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其命运概与贤君一致。后国运始兴,唯有期许科举高考,金榜题名,以休前辱,而光裕于后世。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大学数年之教,虽无才过八斗,饱学五车,也幸甚,未枉学时。余本愚笨,加之少年之时,多为戏调之人。故后勤学苦练,人十之余百之,人百之余千之。
毕业之后,羞于谄媚小人者为伍,耻于攀接无能之昏官庸吏强权之势,来苟延残喘,荒渡一生,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虽有报国之志,时运不济,才有何现乎?有何用乎?循古人警语,天下无道则隐,有道则现。
便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虽蛰居南洋,逍遥异邦二十余国。但深受古文熏陶,虽无大志高德,窃时时以古今圣人倜傥浩气所仰,好学者如禾如稻,不好学如草如槁。一介书生,身无分文,胸有天下。
常常警醒之,以报国之志业已勉己,不可饱食终日,毫无作为,既有愧于先祖,亦无颜见江东父老。
今故国之迈入兴盛之道,但信仰匮乏,或邪正不分,或脑肥肠满,或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有茶有酒好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或寄情于娱乐,放浪形骸之外,因寄所托,静躁不同,不知老之将至,感慨系之矣。
古人云,“人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司马迁云:“修身者,智之符也;爱施者,仁之端也;取予者,义之表也;耻辱者,勇之决也;立名者,行之极也。士有似五者,然后可以托于世,而列之君子之林矣。”
今之逢君,同识之人,命途相殊,“君子安贫,达人知命”。且盼于君再遇或中原或南洋,当晓谈天下之事,托于当世。与君相知,此生幸甚!
草草不恭,敬希原宥!
再申春祺!
敬书于成都机场
2009年4月28日
附录:朋友薛伟君原函
兄台均鉴:
鸿雁见悉。自10日匆别,牵挂索梦,仍觉兄在身侧耳。兄鹤足中原,来去匆匆,意犹未尽,实乃憾事!
与兄神交自犬子始,及至会晤,仿佛旱识。期间所闻、所行、所论、所道,无不精辟,远朔孔孟,近至明清,从中而外,由表及内,博闻强志,吸川纳海,或巅峰俯视,或高山仰止,兄才大略,经天纬地,弟窥万分之一矣!弟自恃薄才,傲人视物,入污泥而自染,芳清莲而未白,圆滑世故,凡尘裹腹,不可救也!与兄论道,方知江郎才尽,俗不可及!然则览物之情,物化之论,如甘霖浸脾,受益匪浅,乃兄赐弟无价之宝尔!
兄台此行,弟虽尽力,仍感力不从心,不周之处,亦望海涵。人文中原,博大精深,非兄等俊才不能识也。故兄早做安排,再视中原,上达古人之要义,下博众人之精彩,弟随左右,亦有裨益。南洋犬子,兄当视为己出,严加管教,指正人生,以图成器,光耀祖宗,惠及孙辈,此弟夙愿矣。
提笔千言,下墨无语,身系中原,魂牵南洋,睹物思人,情何以堪!造化弄人,同年同月;光阴荏苒,终至相会;兄弟相逢,缘分天定;岁月蹉跎,永是手足。见日东升而思君,望月中天而盼兄,登高临风,闻南洋气息以解相思之苦,梦托庄周,乞尊兄弟相拥以慰再逢之情,苍天不负,终有会期!
顺致安康!
弟更夜顿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