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十六年了,陈宗权已三十六岁了,陆珊瑚已三十五岁了,那时的许多同学,有些已死去很久了,有些则很久都没有联络了……玉华台之聚……酒落愁肠,三杯两盏过后,叶维松向陈宗权问道:"庆羲,据你看来,亡清末年你们那些留日士官生里,谁堪称材质第一?"陈宗权答道:"陆亮臣(陆光熙)。"陆崇寿听了,将手中那已半空的酒杯放下,叹道:"世上真少有那样文武双全的人!辛亥年(1911年)春天,大家一起听《四郎探母》时的情景就好像是昨天才经历的。" ……陆崇寿向陈宗权问道:"你今年春天还在湖北全省警备司令任上的时候,抓获的那一起偷贩鸦片案与冯国璋、还有'甲午状元'张謇等人那年擅自挪用民国元年公债券一万万元囤购一千六百余箱鸦片的大案子是紧密相连的。现在直皖两系闹得都快大火并了,这两个案子的后患会不会给你带来大麻烦?"陈宗权叹道:"我遇到的事情多得很,就是这两个案子的后患没能给我招来大麻烦,说不定别的什么事情仍旧会给我招来大麻烦!" ……待胡适登台开讲之后,大家全都屏声静气、仔细倾听。胡适此时年仅二十八岁,还是一位戴着圆眼镜、微笑得很可爱很亲切的幽默青年,他用那带着徽州口音的官话痛快淋漓地讲着,大家聚精会神地听着,有些人还一边听、一边飞速地在本子上记录下来……邵蕙波将吴贻芳在这一天上午带来给她的那本英文童话书翻开,认真地阅读起来,她正读到《三只熊》这篇童话的时候,只见苏梅(苏雪林)和冯淑兰(冯沅君)各自拿着一些书本走进了自修室……
待陈宗权、陆珊瑚一起走过松华斋南纸店门前的时候,突然,陈宗权听到炮仗爆竹声中出现了一个令人警惕的、清脆而略低的响声--"这是枪声……"当这个恐怖的意识才闪现在陈宗权的脑海里的同时,又一个这样的响声紧接着出现了,然后,陈宗权惊骇地看到陆珊瑚中枪了,鲜血从她的背后狂涌出来,她已倒在血泊之中……"快抓凶手!"陈宗权一边大声吼道,一边跪了下去,用双手抱起了陆珊瑚……与此同时,随着另外两声枪响,两颗子弹先后擦着陈宗权的耳边飞了过去……森仁医院的诊查室内,陆珊瑚平躺在急救床上,忍住剧痛,用尽平生最后一点力气,向正紧紧地抱着她、流着泪看着她的陈宗权说道:"……命中注定,让我还你一条命……前世今生,今生来世,也许都是一瞬……"陈宗权一直流着泪,亲吻着陆珊瑚,泪水已模糊了他关于生死的意识,他已想不起自己究竟是生是死、陆珊瑚究竟是生是死……直皖战争正式爆发!混战了几天之后,吴佩孚率在南北战争前线久经鏖战的直军各部、在奉军的配合之下,将以学生军官与新兵居多的皖军打得惨败!……直、奉两系军队进驻了北京城。北京曾经是一座古老的皇城,军阀们都觉得,只有控制了这座古老的皇城,才能真正控制住中国……吴佩孚率军盘踞湖北的时候,下令通缉陈宗权……直皖战争结束之后的几年内,陈宗权一直被迫过着亡命江湖的生活……
1919年秋天,湖北督军王占元又一次将湖北全省警备司令陈宗权的兵权给解除了,将他调到湖北督军公署的一个处长位置上。虽然段祺瑞又一次为此向王占元斡旋,可是,王占元这一次却软硬都不吃,只管用各种冠冕堂皇的动听言辞去对付段祺瑞,说什么也不肯将带兵一旅的权力重新交到陈宗权手中。段祺瑞无奈,只得默认了王占元的这一挑衅。调任之后的陈宗权仍旧像过去一样,作为段祺瑞联络湖北、湖南、江苏、江西各省军官还有奉系军阀的代表,经常沿京汉铁路、京奉铁路如穿梭一般在中国南北各地来回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