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穆禄氏知道不能再回避问题了,于是她吞吞吐吐地对太福晋说道:"可不是嘛。太福晋的意思是……"可是话到嘴边,她又不敢往下说了。
太福晋知道她的苦衷,于是也不为难她,自己接着说道:"陈廷安太太的四儿子,你今天上午也看见了,你觉得将咱们家清平许配给那孩子怎么样?"
"啊?"舒穆禄氏轻轻地惊叫一声,紧张得连嘴都合不上了,过了一会儿,她才定了定神,低着头、不看太福晋的脸色、急急忙忙地说道:"不是媳妇多嘴,这桩婚事实在是没有指望的。太福晋,'旗民不婚',这是大清朝的铁律!而且,清平的身份是格格,按规矩、按礼法,她的婚事得是上面指婚才行的。虽然皇上还小,这些年还不会亲自替人指婚,但是如今主事的是两宫太后,那些规矩、礼法是一丝一毫也不可能改的。听说前两天,宫里已经传出话来,说太后们已经在询问谁家的格格该到了指婚的年龄了,过些天闲了,倒该替她们想想,该配个什么样的人家。近来旗下的各个世家纷纷传说,太后们现在存心笼络蒙古各旗各部,有心再多促成几桩满蒙联姻的体面婚事,不是让格格下嫁,就是让世子聘妃。纵然有的人家的孩子还小,恐怕也会下旨让先放了"大定"、送了如意,好歹也要将婚事牢牢固固地永远拴住。纵然满人和投旗过来、也算作是旗人的汉军旗人联姻的例子不少,甚至秉承宫里指婚的恩旨,让格格下嫁汉军旗人或者大清开国时所封的那几户汉人藩王家、封内务府汉人包衣人家出来的女孩儿当上郡王福晋的前例也数得出几桩,哪怕是将乾隆爷让孝贤纯皇后所生的一位公主以于敏中大人家的女儿的名义下嫁到山东曲阜的衍圣公府、成为第七十二代衍圣公孔宪培的"公太太"于夫人这件宫中秘闻都算上,还是得请太福晋恕媳妇孤陋寡闻,王府的格格与南方的普通汉人家联姻的例子媳妇实在是没有听说过。可是陈家偏偏就是南方的汉人,陈家的孩子再好,有那些旧规矩在,这婚事也是议不得的。"舒穆禄氏说到此处,虽然仍旧没抬头看太福晋的脸色,但是在一种仿佛无所不在的紧张气氛中,她只觉得自己脸涨得发热、心扑通扑通地直跳,这种感觉让她不敢再说下去了,因此她将话锋颤颤巍巍地止住了。
太福晋也并没有用目光直接注视着在她面前垂首低眉、惶恐慌张的舒穆禄氏,但是她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舒穆禄氏的话音落下之后很久,她才轻轻地说道:"看来我是老糊涂了。"
太福晋的话让舒穆禄氏觉得像被打了个耳刮子似的,她立刻站了起来,仍旧低着头,两只手紧张地交握着,向太福晋赔罪道:"是媳妇的不是,请太福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