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复凝在新婚之夜住在书房的事,自然在第二天早晨,就被他母亲池玉裁夫人知道了。池玉裁夫人心中大为震惊。但是,这一天是新娘"回门"的日子,也就是新郎池复凝和新娘查婉香要在全副执事和仪仗的护送下,回女家的主婚人查谷荪家,拜见女家的各位亲朋好友的日子。池玉裁夫人此时就是再觉得查婉香大逆不道、不可饶恕,也知道在现在这个时候,绝不能在众人面前对查婉香发火。她极为冷静而果断地封锁了这个消息,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将此事再提起一个字。同时,她若无其事地指挥着新娘"回门"所应准备的各项礼节。
池复凝和查婉香的那场隆重的婚礼仪式已经过去了三天了,在这三天中的每一个晚上,池复凝都睡在书房。池玉裁夫人心中充满了无限疑问。她觉得,为了池复凝着想,她必须责问池复凝,让事情能有个了断。她悄悄地把池复凝叫来,问他那是怎么回事。池复凝实在不愿意回答他母亲那专横的问话,但是不回答,事情会更加没完没了,于是他说道:"她说她的脚疼极了。我也不想和她吵。何况一个人住书房很清净,也没什么不好。您既然都知道了,我想搬回我以前的旧屋子住。"
池玉裁夫人冷笑道:"这可奇了。没听说人成了夫妻之后,还有这种礼节,这是哪个圣人定的规矩?你读的《四书》上可提到过吗?你搬回去住不要紧,这事要是被家里那些嘴碎的小人传了出去,可不成了状元大学士府从来没听说过的笑话。"
池复凝急道:"您看她现在这副神情,您要是跟她闹起来,她能善罢甘休吗?说不定还会去寻死呢!家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万一这事再被人撺掇到我父亲那儿、或是吵到外面去,说是查家的姑娘才过门就和婆婆闹得天翻地覆,不让人说是咱们家欺负查家才怪呢。咱们家和查家本来并没有什么嫌隙是非,怎么刚成了亲家倒成了仇人了呢?何况两家在朝野的亲朋故旧都不少,连带的各种关系更多,其中难免没有借题发挥、挑拨离间之人,这种人正好找这样的时候给人在以后留陷阱呢。在这个年头,躲那些小人是非还来不及呢?您怎么倒自己先在家里寻起是非来了?"
池玉裁夫人气得干瞪了两眼说道:"你娘是替你的面子着想,你倒拿那些官场上的话来编派你娘。我问你,她的脚疼一阵子也就是了,哪有天天都疼极了的道理!从来没听说过谁家的姑娘还有这种尊贵的脾气。她真是脚疼吗?你为什么不问问她?你将来是想断子绝孙还是怎么的?"
池复凝跟他母亲无话可说,于是就将眼皮半耷下来,垂着手一声不出地站在他母亲的面前。他这种消极的态度令他母亲极为不满,但是细想想,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池玉裁夫人长叹一声,两眼看着天说道:"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但是她没有再跟池复凝吵,而是让池复凝先回去,省得让她一看见他这副模样就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