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事官将载垣的话翻译给了巴夏礼,巴夏礼听了之后,显得非常及时地爆发出了一阵狂笑,笑得很有节奏、也相当夸张。
从东岳庙回到通州城中给"钦差大臣"准备的行馆之后,载垣那全套的亲王威仪立刻又恢复了。他散散漫漫地斜倚在一张铺着猞猁狲皮坐褥的行军榻上,一边嗅着鼻烟,一边和僧格林沁以及穆荫、瑞麟等人讨论着这两天和巴夏礼的"谈判"。僧格林沁虽然也是个亲王,却不愿意像载垣一样、大白天地就往榻上一委,那样的话,本来不困也被自己给招困了,因此他只是在一张太师椅上闷闷地坐了下来。其他几个人也都在他旁边告了座,将自己各自卸放在太师椅上,不过他们都尽可能地使自己保持一个相对舒适一些的姿势。
"看样子,这些洋鬼子是成心不想'议和'了,竟是想扑过来就打的意思,这可是怎么得了儿啊?"载垣撇着旗下大爷的长腔说道。
"那,恐怕得扣下一票来,当成个抵押,让那些'夷兵'有个忌惮,不敢轻举妄动。"穆荫懒散地靠在一张太师椅上,举目沉思一番,然后得意地撂出这么一句话来,觉得他自己此时一定显得分外的足智多谋。
穆荫的话触动了瑞麟的话匣子,他将嘴唇咂摸了两下,又咽了几口吐沫,然后摇头晃脑地说道:"就是,就是,我看那个巴夏礼的那个张狂劲儿,就估摸着保不齐儿他就是这英、法两国'夷人'的'谋主',要不然,他哪儿来的那么多大主意?我听我们家老辈儿人说过,那些外番的'夷人'其实肚子里头没几根肠子,咱们若是冷不丁地把他们的这个'谋主'给扣下了,押回京城献给皇上,还不得把那些'夷人'给闪坏了?他们的'谋主'的一条小命儿攥在了咱们的手里,看他们还敢废什么话啰唆!不立刻退兵向咱们求饶才怪!那个时候,咱们再和和气气地对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皇上交代的话对他们说了,皇上待他们那样宽厚,还怕他们真不答应?不说别的,只是将这么个'谋主'押回去给皇上看看,就是让咱们爷们儿足够添光出彩儿的大功一件,出来一次,怎么的也得讨些得胜还朝的喜兴带回去,才不算辜负了这么多日子的辛苦。"
载垣觉得瑞麟说得极妙,又想起自己这两天见到巴夏礼时的那种说不出的难受劲儿,于是他点着头、用相当赞叹的口气说道:"我看这个主意很好,就该把那个巴夏礼给扣下来,给皇上送去。不过,光扣他一个人还不够,得将跟着他过来的所有'英夷'、'法夷'一裹脑儿地扣下来,一块儿给皇上送去,那样看上去才真像个报功的样子。僧王,您看怎么样?"
僧格林沁想了想,然后闷闷地点了点头。
咸丰十年八月初四日(1860年9月18日),巴夏礼等前来"谈判"的英、法代表被载垣派了两百个八旗兵抓了起来,分别装到了几辆大笼子似的囚车中,押往北京城。那种囚车,在乾隆年间押送被朝廷镇压的苗蛮和回部首领、替乾隆皇帝炫耀"十全武功"的时候,是常用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