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坤又说道:“我爷爷从来没教过我什么东西。虽然他是我们那里出了名的厉害人,可是他从来没收过徒弟,没教过我爸爸,更没教过我。我这些都是听他闲下来,聊天时候讲的古。”
“那完了。”胯子说道:“你都帮不了我,我肯定要死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黄坤问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害怕吗?”胯子说道:“因为我送我老乡去医院之后,那一个医生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那医生说,”胯子吞了一口口水,“他说,这个淹死的好面熟,前几天淹死的那个人,不就是他给送来的吗。怎么他都不长记性,又往水里跑啊。”
“你的意思是说。。。。。。。”
“肯定和那张草纸有关系。”胯子说道:“你都说那是一张契约,一定是那个淹死的人在死前给他的,现在他也淹死了,又把这张草纸给了我。”
“这的确是一种契约,我听我爷爷说起过。”黄坤说道:“但我不知道该怎么破解他。我现在就奇怪,你说你听到了一句话,说那天只收一个人。”
“那肯定是要把契约给我撒,然后让我再带人去游泳,就轮到我淹死,我死之前一定会把这个契约给下一个人。”
“你格老子不会想着带我去水边吧?”黄坤骂道:“你是不是就这么想的?”
胯子被骂的不言语了,估计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两人没什么话好说了,胯子也是自己在吓自己,毕竟遇到了这么重大的事件,心里疑神疑鬼的很正常。连续过了几天,胯子也没出什么事情,他当然不会自己跑到水边去。所以这件事情渐渐就淡忘。就是他老乡的父母来处理后事的时候,他也没去火葬场送他老乡一程,他的确是不敢去。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已经是九月中旬的后几天了,天气渐渐凉爽,应该不会有人傻里傻气的去游泳,胯子也慢慢回到了平日里的模样。不再每天担惊受怕。
可是黄坤却知道,胯子变得比从前更加诡异了,因为胯子只给黄坤说过那件事情,黄坤就留意了胯子的言行。黄坤发现,胯子一天要洗几次澡,开始是晚上洗一次,半夜起来洗一次。过了几天,他早上起来跑去洗澡,不过去的时间很早,抢在早晨洗漱的人之前,再后来,胯子中午也去洗澡。胯子和其他的男生一样,就在卫生间里洗冷水澡。一洗就是半个钟头,后来延长到一个多小时。
每天里,寝室就听见卫生间里面水哗哗的响,那些要上厕所着急的室友,就站在门口开骂。还有同学在抱怨,寝室里的卫生间是不是堵住了,一天比一天臭。
在发生这件事情之前,胯子根本就不这么爱干净,大夏天的都忍得住三四天不洗澡的,冬天根本就没看见过他洗澡。
黄坤知道胯子肯定是出了毛病,就悄悄的把卫生间里面的插销给弄坏。
当他晚上黄坤等到胯子端着脸盆进了卫生间,用力关了几下门,然后里面淅淅哗哗的流水声传来,黄坤快速走到卫生间门口,猛的把门推开。
就看见胯子根本就没脱衣服,躺在卫生间的地上,他也不嫌脏,用抹布堵着地漏,地上积起了很浅的一点水,胯子就脸,就埋在那一点点的水里。
胯子听到了门开的声音,连忙站起来,黄坤看见胯子脸上全部是粘液,这些粘液是从胯子皮肤里渗出来的。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就是市场里卖鱼的地方的味道。
胯子看着黄坤,一脸的茫然。莲蓬头上的水流淋在他的头顶,又顺着他的身上滴下来。
黄坤慢慢退出卫生间,一句话都没说。
又过了两天,黄坤晚上三点多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发现黄坤的床上没有人,这下他就起了疑心,上了厕所回到床上就睡不着,心里想着胯子的事情。到了凌晨四点左右,黄坤听到门在响,可是不是寝室的大门在响,而是卫生间的门开了,然后胯子从卫生间里走回寝室床边。
黄坤可以完全肯定,自己没有睡着,可是刚才自己上厕所,卫生间里,根本就没有人。
黄坤静静地看着胯子的举动,看见胯子先把自己身上的T恤给拖下来,然后拎起来,水滴到寝室的地板上,接着是脱了长裤,也是同样的拎,水哗哗的向下流。
可以肯定,胯子浑身都是水淋淋的。
寝室里有弥漫着一股猛烈的鱼腥恶臭。
黄坤不动声色,看着胯子躺倒床上睡着。
不到两个小时天亮,黄坤破例起了个早,走到胯子床前,仔细看了看,看见胯子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正睡的香,脸上还挂在微笑,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身上盖着毛巾被,但是只盖到肩膀,黄坤就看到胯子的脖子,皮肤皱起,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的。脖子上有个东西,黄坤看见了,心里猛地一震,那是个鱼钩,鱼钩的前半截埋入胯子脖子的肉里面,后面才挂着一长截鱼线!
黄坤心里越发震惊,慢慢的揭开胯子的毛巾被,只揭了一点,胯子的手露了出来,黄坤仔细地看着胯子的手指头,胯子的手指头都是苍白色的,白色的角质层高高抛起来,这是长时间在水里浸泡的结果。
更加让黄坤惊讶的是,胯子的手心,拿着那张草纸,而那张草纸完全是干的,一点都没有打湿。
黄坤看到胯子床下并没有水渍,可是胯子上床之前,明明是拎了很多水的,黄坤蹲下来仔细看,发现胯子床下面,靠墙的两个床脚,一边放了一个小鱼缸在那里,鱼缸是圆形的玻璃钢,里面盛满了脏水。
黄坤一惊,连忙站起来,继续看着胯子,看到胯子翻了个身,手在脖子上摸了摸,手指带到了鱼线,顺手就把鱼钩给拉扯下来,鱼钩在他脖子上划了好长一段伤口,可是一滴血都没流出来,流出来的是黏液。
“你在搞莫家(仙桃方言:什么)?”胯子突然醒了,对着黄坤说道:“你要吓死我啊,站在我床头盯着看。”
“你才要把人吓死!”黄坤问胯子:“你昨晚去那里了。”
“没有去那里啊,就是在寝室里,跟你一样,睡觉啊。”胯子不耐烦的回答。
黄坤想了想,对胯子说道:“你等你睡好,睡起来了,我有话对你说。”
胯子胡乱答应一下,就又睡了。
黄坤就在寝室里上网,等着胯子睡醒。
胯子睡到下午就醒了,穿戴好,对黄坤说道:“你不是有什么话给我说吗?”
现在胯子说话都轻松起来,看来他已经心情平复,早把一个多星期前的事情忘了。
“你做梦吗?”黄坤问道。
“不做梦啊。”胯子说道:“我从来都不做梦。”
“你的那个事情还没完。”黄坤冷静的说道:“那张契约呢,就是那张草纸。”
“你别吓我啊,难道真的没完啊,我都不晓得把那东西放在那里了。”胯子嘴上说着,就在自己的床上翻来翻去,最后找出那张契约出来,“还在呢,我还以为扔了。”
黄坤在等胯子睡觉的时候就想好了,距离学校南苑宿舍最近的长江段面就是镇江阁附近,从西陵二路直接朝着江边走,再向下游走一段就行,特别适合掉了魂的人走路。
黄坤带着胯子就走,果然一走出学校东大门,刚刚走到兰州拉面馆这里,胯子的脚步就走快了,直直的朝着长江的方向走去。
“你慢点走啊。”黄坤在后面喊道。
“你不是要去镇江阁吗?”胯子在前面说道:“那就快点走啊。”
黄坤说道:“我有跟你说过我们去镇江阁吗?”
“你明明说了的。”胯子坚持说道。
黄坤不较劲了,自己的确没对他说起过,但是胯子心里就想着去镇江阁,当然是有人或者是某个东西,告诉过他,要去镇江阁。胯子根本就意识不到这个差错。
胯子走得很快,两个人半个小时就走到了西陵二路的长江边,胯子想都不想,顺着长江向镇江阁的方向走去。
到了镇江阁,果然看见有一些人在岸边,黄坤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
一艘木船,慢慢划向岸边,木船的旁边还挂着东西,等木船靠近岸边了,黄坤看得真切,是个尸体挂在船舷边。
岸上的人连忙冲到船边,在齐腰深的江水里,把那个淹死的尸体,给接下来,抬到岸上。
木船上的那个人,也走到岸上。
于是一群人就围着那个尸体嚎啕大哭,应该是死者的亲属,还有一个中年亲属,拿了一叠钱给那个木船上下来的人,跪下来,双手合十,向那个人道谢。
黄坤看到那个木船是平时在江面上打渔的,看样子是这个打渔人帮助他们捞起了尸体。
这事情闹了一会,死者就被亲属弄走。那个打渔人,也划着木船到距离岸边几十米的地方打渔,看他的动作,应该是专门放滚钩的。滚钩在江底,可以拉好长一串,看来死者的亲属,就是知道他用这个方式打渔,才找他捞尸体。
旁边的几个老者就开始说这个事情,他们都是钓鱼的,晚上一点钟就来江边占位置钓鱼,他们说,淹死的这个人,也是来钓鱼的,平时都认识,只是没有说过话,这个人一直都是坐在救生胎上,飘在江中间钓鱼。一般就是距离江岸十几米远。
昨晚两点多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江中间呼救,然后钓鱼人的救生胎就翻了。他们在黑夜里都不敢下水,就连忙打110,水上派出所来了也没办法,到了早上,人肯定是没了。钓鱼人的亲属得到消息,也在中午的时候来到江边,然后就央求那个放滚钩的打渔人帮忙,那个打渔人不愿意,说这个事情太晦气,他常年在水上讨生活,总之就是不愿意干。
死者的家属就哀求他,许诺给他一点钱,他才勉强答应。于是死者的家属就去取钱,承诺他捞不到尸体,给一千,捞到了给五千。
黄坤和胯子来的时候,他正好把尸体给捞起来,他毕竟有滚钩,在江底好打捞。而且他也会水性,对附近的水流很熟悉,问清楚了落水的地方,能根据水流计算到尸体大致的位置。
“这世上还是有好人啊。”那些钓鱼的老者都唏嘘,“不然要到宜都去找尸体,还不见得捞得起来。”
整个过程中,胯子都一言不发,两眼无神。身体不停的在发抖。
黄坤把胯子拉到无人处,说道:“你想起来了吧。”
胯子跪了下来,把黄坤的胳膊抓住,哭着说道:“是它叫我干的,它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就是昨晚,让我在水里把那个钓鱼的人弄到水里,他只要我把那个救生胎给弄翻。。。。。。。呜呜。。。。。。我刚才真的想不起来,但是我看到那个死人,就都想起来了。”
“这个不是一般的水猴子索命,”黄坤说道:“你有大麻烦了。”
“你要救我,大黄。”胯子已经吓坏了,“你要救我。他要我七天后再来。”
“可惜我爷爷不能到宜昌来。”黄坤说道:“他会治。”
“为什么呢?”胯子说道。
“我爷爷说过,他不能离开我们距离我们 家族方圆百里之外,如果走出百里,必死无疑。”
“你爷爷不是很厉害吗?”胯子焦急的说道:“还有他怕的事情啊。”
“越是懂得多,法术厉害的人,就有更多的限制,他一辈子都古怪,我们老家附近,他绝对是最厉害的神棍,但是他从不接出了百里之外的生意。曾经有个秭归来的人,找他帮忙,别人把头都给磕破了,他也没答应,他只是说,不是不想帮,而是帮不了。”
“那我怎么办?”胯子哭着说道:“死路一条吗?”
“我来帮你吧。”黄坤说:“我应该能帮到你。”
“你自己都说你是吹抛的,”胯子喊道:“怎么帮到我。”
“我爷爷说过,我出门在外,万事小心,但是一件事情不要怕,不用怕水。”黄坤说道:“这是我爷爷给我的忠告,他不会骗我的。”
胯子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七天后,我跟着你一起来镇江阁。”
胯子听黄坤说了,表情镇定一些,“你真的不怕水么,我看你以前游泳的水平也不咋滴。”
“你根本就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黄坤说道:“我的爷爷就是在告诉我,我不用怕水里的那些个害人的东西。”
胯子暂且信了,点点头。然后又向江面看去,“真是想不到,我会大晚上,跑到河里面,还拉人下去。。。。。。。”
“那已经不是你了。”黄坤说道:“怪不得你晚上失魂落魄的。”
这个时候,胯子嘴里咿呀的喊起来,手里指着江边。黄坤连忙看去,一个三十四的男人正站在岸边,就是刚才尸体抬上来的位置,正看着江面。
黄坤还没明白胯子为什么这么激动,这才看到那个男人身边站了一个小孩子,十来岁的样子。那小孩穿得就是绿色衣服。
黄坤和胯子都紧张起来,那个男人不奇怪,那个小孩子倒是像胯子上次在运河旁边看到的水猴子。
两个人就看的愣住了,难道是害人的东西爬上岸了?
正在这么想着,他们就看到那个男人眼光从江面收起,然后突然转身,看到自己这边过来。
黄坤和胯子都没有动,那个男人看到了他们。
眼睛就冷冷的盯着胯子,胯子被看的发毛,身上发抖。连忙把头低下来躲避那人锐利的目光。
那个男人看了胯子一会,又打量黄坤,黄坤的眼睛和那男人的眼睛对望,一点也不回避。这个男人一定和水猴子拉人有关,黄坤不愿意示弱。
那个人看了看黄坤,很短时间,随后又把目光放到胯子的身上。黄坤突然就感到了那男人身上散发着某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让自己很不自在,过了一会,黄坤才明白,那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一股杀气。
那个男人看样子要走过来了。
胯子实在是无法忍受,连忙向西陵一路的方向跑了。黄坤连忙去追,回头又看了看那个男人,那男人没有追上来的意图。而是站在原处看着他们跑远。
黄坤在东门把胯子给追上了,“你跑什么啊,没出息。”
“我怕撒,我看到那个小孩就怕,”胯子回答:“那个男人也蛮吓人,好像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江里面拉人下水,一定就是他干的。他追来了吗?”
“没有。”
“那奇了怪,怎么不追我呢?”
“如果他真的跟水猴子有关,他用得着追你吗?”黄坤说道:“你跑得掉吗,他根本不用找你,你七天后就会回到镇江阁。他在那里悠闲的等你就够了。”
“如果我不去呢?”胯子回答:“打死我也不去。”
“你一定要去的。”黄坤说道:“你签了契约。”
胯子下意识的把嘴巴捂住,是的,他当然不想去,可是昨天晚上不还是去了吗。
七天之后,从中午的时候,胯子就变得有点异样了,没吃午饭,说话也少,更加诡异的是,太阳照在他身上看不到影子。
从下午五点开始,胯子就说自己困了,要睡觉。然后就直挺挺的躺倒床上,一会就睡着。黄坤明白,胯子这是在等着水猴子带他走了。
黄坤想了想,还是把平日里关系较好的几个同学给喊来,把胯子的事情给说了。同学们那里肯信。都说黄坤跟从前一样,在吹牛。
“我们今晚跟着胯子去就行了。”黄坤说道:“就是一个晚上不去网吧练级而已,耽误不了你们什么时间。”
“如果是真的,这么玄乎的事情。。。。。。你不怕么?”一个同学问道。
“难道看着胯子当个拉人下水的怪物啊。”黄坤骂道:“你们有没有义气,好歹也是同学三年多了,这点忙都不帮,又不要你们做什么,就是站到旁边,人多点,阳气盛,江里的那个东西就没那么张狂。”
同学中有一两个的确是晚上有事,没法去江边。
但是还是有四个人,同意了。
于是黄坤和那四个同学就坐在寝室里,看着睡的死沉沉的胯子。
时间到了晚上十一点半,果然有动静了,胯子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安分起来。嘴里支支吾吾的,然后猛地就坐起来,脚向床下一伸,就站起来,这个时候,已经熄灯了。可是黄坤还是看到胯子的赤脚在地上白惨惨的颜色。
胯子一声不发,向着门口走去,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寝室里还有同学坐着。
同学们都愣住了,看来他们真的已经在相信黄坤所说。
胯子走出门,黄坤连忙跟着追过去,一出门就发现胯子已经走到楼梯口了,走得好快。
黄坤连忙追过去,同学们也跟着过来。走到楼下,黄坤还在想,现在宿舍院子的铁门已经关上,胯子怎么走得出去。
可是胯子身体在铁栅栏之间非常容易就钻了过去,他身上滑溜溜的。
黄坤和同学走到栅栏前,栅栏的缝隙很狭窄,他们只好翻过去。
等他们翻过栅栏,胯子已经走到了学校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