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非常了解羊武用兵神出鬼没的名将,皇甫嵩知道,羊武在敌后既然有了数万人马,联军兵力再多,也不太可能剿灭羊武了,击溃联军只是时间的问题。
羊武一旦击败数十万联军,将袁氏兄弟为首的群雄全部俘虏,这将意味着羊武已经彻底击垮以世家豪族为代表的反革新势力,羊武将再无敌手,权势熏天。
接下来,羊武会怎么做?皇甫嵩突然想起了阎忠这个人。
数年前,皇甫嵩率兵剿灭黄巾之乱,战绩辉煌,威震天下,并且掌握朝廷大半兵马。汉阳名士、信都令阎忠进言,劝皇甫嵩顺应天道,南面称制。皇甫嵩自忖无君王之能,不敢接受。
若是此战之后,有人如此进劝羊武,他会怎么做?
这段时间羊武出征在外,羊武的家眷们每日心情忐忑不安,只有关眉一天到晚嘻嘻哈哈,毫无忧虑之情。大猪小猪跟关眉一起住在宫中,见她没心没肺,小猪整天跟她斗嘴,大猪则一天到晚给她们劝架。
等到众人知道羊武在敌人后面已经拥有几万人马,占领了几座城市,心情终于放轻松了很多,小猪也就不太跟关眉斗嘴了。
其实小猪哪里知道,关眉不是不担心。虽然关眉知道羊武不轻易被敌人围困,但他也担心有个万一。只是她身为羊武正妻,又是“公主”,常常要充当姐姐去陪伴小皇帝聊天说话,有时还接见朝中大臣拜会,自己不能带有半点焦虑情绪,否则一旦悲观情绪感染了朝中上下,大家可能会错误判断形势,闹出点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就难以收拾。
这天皇甫嵩、王允、盖勋等人有收到一些羊武的消息,一起来到骠骑将军府与关眉和大猪小猪沟通信息。
众人正在交谈,一名将军府从事急匆匆进来,对关眉说道:“夫人,成功了,成功了!骠骑将军成功了!”
众人急忙起身问道:“何事成功了?联军被击退了?”
关眉笑道:“不是联军被击退,是阿武研制的印刷术成功了。”又对那从事说道,“庄从事,我们先去,你再去邀请一些朝臣一起去看看吧。”
众人驱车出宫,在将军府卫士护卫下来到一个巨大府邸,门楣上写有“研究院”三字,这里正是羊武聘请各种工匠技师帮他研发各种新事物的地方。
众人进入院中,来到一个“印刷术研究所”,只见工人们正在使用活字印刷机试印书籍。
皇甫嵩等人第一次看到,一页一页的空白纸从印版下拿出,立刻变成一页一页书籍,三人目瞪口呆。这个机器一出来,将来自己写书,就不用一本一本传抄天下,在这个机器下一次印它千本万本也不是难事。
王允拿起一页纸看了看,惊道:“这是钟侍郎的字啊!怎么有很多字跟日常所书不同呢?”
只听一人叫道:“谁在叫我啊!”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名中年文士疾步走入印刷车间。皇甫嵩等人齐叫道:“钟元常!”
来人正是钟繇,字元常,汉末三国伟大的书法家。后人所熟悉的楷书,不管风格如何千变万化,其源头都出自钟繇的小楷。钟繇将小楷定型,王羲之将其完善,此后这一书体畅行数千年,成为中国人最为熟悉的字体。
钟繇在灵帝末年担任黄门侍郎,因此大家叫他钟侍郎。董卓入京,钟繇辞病回乡。羊武执政前早已命人开始研制活字印刷术,执政后,征辟钟繇入京为书法从事,专门进行文字定型工作。
由于钟繇入京后,一直住在研究院中,专心完善楷书字体,并将所有汉字逐一定型后一个字一个字书写出来,几乎足不出户,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他已经来京。
王允指着几个字问道:“元常,这些字怎么会这么写呢?”
钟繇道:“这叫简化字。骠骑将军认为,不少文字笔画过多,妨碍儿童学习,便与在下一起将其简化。”
盖勋道:“都知道元常书法天下第一,不料还会文字简化。”
钟繇道:“惭愧,某虽与骠骑将军共事,其实几乎所有文字的简化方案都是骠骑将军所出。骠骑将军之学,浩瀚如海,深不可测,某不及万一。”
众人听了皆惊。羊武得有多大精力,学到如此多的学问。简化文字这项工作,别说数以千计的字,就是十个八个,想要逐一简化都得花费无数脑力,他如何以一人之力利用业余时间将这些文字一一简化。
不可思议!
这时,蔡邕、荀爽等一大批以学问见长的大臣,得到庄从事的邀请,也来到研究院观摩印刷术的成功发明,众人皆看得心潮澎湃,犹甚于他们第一次见到鹅毛笔和新纸的发明。
古代学者写完一本著作,要想将其广为传播,难度何等之大。一本书可能要用到一箩筐的竹简,制作竹简已是一道繁复的工作,每本书又要一个字一个字重复抄写,要是想把它复制一百份,这是多大的工作量。因此,很多杰出著作也许就因为作者死后就立刻湮灭无闻了,许多大学者毕生的精力就这么浪费掉。
造纸术和活字印刷术这两项发明,可以让一本著作轻易复制成千上万本,这对于学者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这群大学者中,本来尚有不少人对羊武的一些政策不满,甚至有人还站在他的对立面。如今面对活字印刷机的神奇,竟不由得不改变了对羊武的态度。
众人观摩结束一一散去后,关眉也与皇甫嵩、王允和盖勋一起回到宫内。
临别时,皇甫嵩突然问道:“蝉仙公主,老臣冒昧想问一个大不敬的问题,不知可否?”
关眉道:“君侯但有所问,均无不可。”
皇甫嵩道:“骠骑将军常说他要建立一个分权制衡的制度,彻底消除昏君、权臣乱政的隐患,让天下长治久安。若是骠骑将军自己成为了君主,他还会愿意这么做,将自己的权力分给众臣吗?”
“义真!”盖勋惊道,“何出此言?”
王允也是一脸惊愕,皇甫嵩此问,难道是怀疑羊武有不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