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下,水草密集生长。
更深一点的地方,竟有大片的鱼群,浩浩荡荡,连绵不绝。
若有幽光,从喝水的深处迸射而出,这光泽极浅淡,就算趴在水面上眯着眼仔细看,也未必能察觉的到。
叶沐歆却可以。
一股压抑不住的欢腾喜悦,由心而发。
隔着衣衫,她握住了千祥云,手心中的似暖泉般汩汩流动的感觉,变为了一种催促之意。
地下水道终年不见阳光,即使会有生物,必是蛰伏在水底的最深处,默默生存。
流水湍急处还会像这样水草密集,鱼类成群,必定是另有乾坤。
没错,千祥云的碎片,一定就在水底下。
叶沐歆张开了眼,笑眯眯的望向窗外。
倾婷公主正在船舱内发脾气,嚎哭一场,没用,连翻叫骂,没用,便住了嘴,默默的拿房间内简单的摆设出奇。
能砸的都砸的差不多了,仍没有人理她,船舱外静悄悄一片,似乎没有人在。
倾婷公主想了想,决定再去想办法努力试试。
她推了推虚掩的窗,竟然不费什么劲儿,左右果然没人看守,便一翻身,爬了出去。
也算是她运气不好。
脚才一落地,就见一个女子,脚步匆匆而来。
借由着摇曳的灯光,她只来得及看到一抹银光闪过,下一个画面,那女子停在了不远处,双手抓住船的栏杆,身子探出大半,不知在看什么。
倾婷公主下意识的想要凑过去,看看那女子长的什么样。
她才靠近些,忽然见那女子翻身过了护栏,头朝下,栽下船去,转眼消失在了河道之间。
倾婷公主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站在女子跳河的地方,眨了好一会的眼睛,脑子里空白一片。
耳边忽然传来大喊声,“有人坠河了,有人坠河了。”
空旷的黑暗中,那刺耳的叫喊声传出老远老远。
转瞬间,倾婷公主身边多了几条神出鬼没的影子,她只感觉到两边肩膀一阵剧烈的撕扯疼痛,整个人就被按住不能动了。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风鸣急匆匆的走过来。
“有人落水。”手下人言简意赅的报告,瞟了一眼倾婷公主,冷冰冰道,“公主当时就在附近,未经许可,她私自跳窗出了船舱。”
“请问公主,刚刚是何人落水!”风鸣抱了抱拳,洗耳恭听状。
倾婷公主咬着牙,挣扎了下,手臂疼的更厉害了,很显然,风鸣口上虽然颇显尊敬,其实全没有敬重的意思。
倾婷公主她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公主满腹怨恨,怒道,“本宫只看见一个疯女子莫名其妙的往河里跳,谁知她是谁?姓风的,还不快叫你的人放开本宫,有朝一日,回到炽炎国,本宫必定去和皇上要个说法。”
一连串的威胁,风鸣过耳不闻,只抓住了其中最重点的两个字,“女人?”
他的眉头,骤然锁死,“船上没有多余的女子,快去查,到底是哪个?”
王妃、七七、流沙,她们三个,不管哪个都不能有事。
尤其是王妃!
风鸣顿时觉得阴郁了。
不多时,只见墨北凰脚踩疾风而来,一挥手,把钳制住倾婷公主的两个灰影推到了一旁。
倾婷公主脚下一软,身子踉跄了下,人未落地,又被一只收生生硬提而起,脖子上卡了一只冰冷的大手,锁紧了她的咽喉。
“你把本王的王妃推下去了?”墨北凰怒呵。
流沙与七七一左一右,奔跑着过来。
船上只有三个女子,她们都在,落水的人必定是叶沐歆无疑。
“谁?谁推了?凰哥哥,你不要冤枉好人,我见都没见过她!”倾婷公主用力掰扯着卡住了呼吸的大掌,头晕目眩,浑身难受。
她一点都不觉得墨北凰是在威胁他,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掐死了。
“如果她有事,本王要你陪葬。”边说着,提着她,便往河道里扔了下去。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倾婷公主落了水。
墨北凰解开身上披着的大氅,往风鸣身上一丢,凝眉在河道内寻找。
知道他是打算入水寻找,风鸣等人没敢劝阻,今天的事儿闹的有些出了格,墨北凰表现的越是平静,越是说明他心底怒火高燃,直接把倾婷公主扔河里去还是客气的,等会真的找不到王妃,或者王妃遭了什么罪,那时候才是大灾难。
“凰哥哥,求求你相信我,不是我推她下去的,她真的是自己想死,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大口水,身子沉沉浮浮,好几次都差点浮不上来了。
娇生惯养的公主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她虽然学会御水之术,可那仅仅只是粗浅的功夫,最多保证淹不死。
有墨北凰在岸上冷眼盯着,她根本不敢不要命的翻身上岸,就那么惨兮兮的泡在水中,苦苦哀求。
墨北凰视而不见。
当他确定了位置,打算入水救人时,水面上忽然翻滚起来剧烈的水花。
一大片忽明忽暗的东西从水底慢慢浮上来。
一个人影,就蜷坐在上边,摊开手掌,盯着什么专心的看着。
当发现自己浮出了水面,她迅速的蜷了手掌,摇头笑眯眯的望向墨北凰,用力的挥了挥手。
水花四溅。
大家这才看清,她身下忽明忽暗的东西竟然是鱼群,手掌大小的银色鳞鱼,造型古怪,汇集在一起,堵了河道,自然也轻轻松松承受住了一人的重量。
墨北凰飞身而下,抱住叶沐歆,脚尖一点,轻飘飘飞起,落回船上。
温暖的大氅,还裹藏着他的体温,披在她身是,并将她牢牢的缠紧。
叶沐歆像个孩子似的在他怀中欢呼雀跃,摊开掌心献宝似的将手里的东西展示给他看,“凰,你瞧,我在河道里找到了千祥云的残片,埋在水草里,取出来时,费了我好大的劲儿呢。”
“你下水,是为了它?”墨北凰挑了挑眉。
“嗯,船行到附近时,我感觉到了它的存在,这附近水草和鱼儿生长的都很好,大约便是它的功劳了。”身畔围的人太多,叶沐歆说到一半,不再继续多言。
千祥云的事儿极为隐秘,虽说墨北凰身畔的老人都还值得信任,但毕竟是人多口杂的地儿,为了避免麻烦,还是不要张扬的好。
“下次有需要,可以叫人帮你去取,若不信任他们,还有我在。”他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低声叮嘱,竟然没有半点责怪之意。
须臾之间,已由勃然大怒的模样回复到与往常无异。
“有些事,假手于人毕竟不妥,不过我答应你,除非是非常紧急的状况要紧急对待以外,其他事我一定先知会你。”她往他怀里一倚,身体大半的重量都放在了他身上。
墨北凰看她打算耍赖蒙混过关,也是无法,干脆横抱起她,又叫人准备了热水干衣,快步离去。
冰冷的水道内,倾城公主还泡着呢。
风鸣站在船边摸着鼻尖想,既然王妃不是公主给推下去的,叫人救她上来,主上应该不会怪罪了吧。
算了,这回算是公主的无妄之灾吧。
经过这次,如果她在船上安分守己的呆着,没准主上真的能稍作容忍,给她一条活路。
于是,不太想为了倾婷公主得罪人的风鸣决定息事宁人,派人将公主捞上来,关回到船舱里去。
此次的小插曲,很快被人淡忘。
可船舱的公主,心情却不是那么平静。
蜷在热水桶里,她脸上没有丝毫享受之色,十指死死的捏住了桶的边缘,嘴里碎碎喃喃的念着,“是你们先对我不仁,别怪我下手太狠,凰王妃的位置本来就是凤哥哥许给我的,哪怕是死,我也绝不让给那个下贱的女人!绝不!”
船的另一边,舒适温暖的船舱之内,叶沐歆洗了个美美的热水澡,舒爽的与墨北凰并肩躺在床边,把玩着刚刚融合掉碎片的千祥云。
“我有种奇怪的预感,只要再找到一块碎片,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块,千祥云都可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她的手指划过千祥云温润细腻的表面,指尖一阵阵的舒服,“那些鱼儿,当时就围在我的身边,它们看着我从水草中将千祥云的碎片挖了出来,当碎片一到手,它们便成群结队的凑上来,齐力把我托出了水面,凰,我不认为那种奇怪的场面是巧合,总觉的一定与千祥云拖不掉关系。”
只是,究竟会是什么原因呢?百思不得其解啊。
墨北凰接过千祥云,放在眼前看了会,又捏在手心里握了会,便还给了她,“这块石头上聚集着庞大的生命之力。”
叶沐歆一翻身,趴在他胸口,黑眸清澈如水晶,“连你都不认得它吗?”
墨北凰沉默片刻,方才慢慢道,“我只是不确定。”
叶沐歆眼睛一亮,“不确定归不确定,但你心里仍是有些眉目对不对?快点告诉我,哪怕是你的猜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