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乌戈尔朵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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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对一团野火的畏惧,滋生出我们最原始的信仰,自此之后,信仰便犹如野火,肆意焚尽了一切,奈良美夕望着眼前的一堆篝火,她畏惧那火焰的真实感,还有噼啪作响的木头裂开的声音,她用仅剩的理智回忆起这艰难的一天是如何度过的。

经受过海上集鱼群的腥膻洗礼,奈良美夕并未获得劫后余生的快慰,早在她莫名的从沙滩上醒来,莫名的发现赤潮的出现,一种强烈的不详之感便笼罩而来,重回岸边之后她更能够察觉出灰暗阴影的逐渐降临,近岸的湛蓝依旧纯然清晰,而在那海洋的远方,却像一副随性勾勒的印象派画作,凌乱而隐秘,在美夕的心中渲染出了无比深邃的情感意境。

她无端的欣赏着眼前的景象,许久后才记起得回趟旅馆,去拿标本取样箱,草草的扫了一眼同样凌乱不堪的沙滩,美夕加快脚步走上码头的台阶,步入小镇的街道,四下空无一人,她在第一个巷口的拐角处疑惑的停住了,难以置信,往常这里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她顺着崎岖的街面沿着小路爬坡而上,转过的每一个弯道,周围依然静悄悄的,所有的人去哪儿了呢?

越走下去越变得慌乱,美夕见到有些店铺的门上了锁,有些是虚掩着的,但却同样的见不到里面有半个人影,她抑制住了想要冲进去问问有没有人的念头,虽然那样未必就不礼貌,可是已不重要了,她已经意识到没必要那样去做,好吧,这明确是个梦。

她承认自己的判断有误,但怎么醒过来呢,她琢磨着自己的思维,发现有太多可笑的地方,美夕无奈的对自己挥了挥手,好像那个动作可以扇掉这无聊幼稚的潜意识里的玩笑,在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她已经走到了长谷川旅社的门口。

大门紧闭,她先把关于梦的遐思丢在一边,上前去用力推了推那扇卷闸推拉门,显然锁住了,她后退了几步观察了一下楼上的情况,没找出任何迹象表明楼上有人,她再往两边寂静的街面上多看了几眼,显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再三确认之后,美夕扯着嗓子呼喊:“有人~吗,请问……”

无助的喊了四五遍之后,死寂仿佛来得更加猛烈了些,奈良美夕不得不继续强制说服自己,假设人在虚幻的世界里能够得到真实的满足,那么会生出另一个不真实的自我,一个反对自我的“自我”,这样的逻辑是建立在对虚实的无理界定的前提下,无论我们被灌输了什么,或是我们需要被灌输什么,一概都得不到所谓的自我,那只是一个不存在的概念,一个意识形态里稀奇古怪的玩具罢了。

玩弄这些似有似无的概念并不能让美夕得到什么帮助,她最真实的想法是敲碎宾馆一楼的窗玻璃,需要一把锤子或铁棍之类的东西,而不是徒劳的思索,于是一块废弃的砖头充分的实现了它的自我价值与理想,美夕多年练就的爬树本领也派上了用场。

非法闯入进展得还算顺利,奈良美夕猫着腰从窗口爬进了长谷川明的房间,然后溜进过道,先是敲了敲直树卧房的门,里面没有回应,她只好上三楼从自己的房间里翻找出取样箱,然后去前台找来301房的钥匙。

打开301的房门发现一切都回复到了最初的样子,风铃、屏风、画架,都已物归原位,唯独不见了阳台上那一盆鸢尾花,换做是别人多少会有点睹物思人,在那样难以预料的极端处境之中,多数人毕竟是脆弱而敏感的,总会想起许多未完成的事情,或是哪些话语没有一并说完。

然而美夕不具备那般柔弱的性格,她从来雷厉风行,天性豁达,哪怕面对再多困惑与曲折,她一贯保持坚毅而顽强的态度,去面对生活,不似直树那般习惯性的表达内心的真实情感。

伤怀的情绪只可能在奈良美夕的脑中闪烁而过,片刻也未曾停留,她轻轻松松的就抬起了那张床垫,果然,下面片纸未留,一股无名火顷刻间上窜至美夕的胸口,她转而把积郁已久的情绪全部宣泄在那扇阳台推门上,以同样极端的近乎与拆掉那扇门无异的方式,对现状予以了深切回应。

随后十分脑气的冲入阳台,但又略显尴尬而无奈的背过身去,把她那玲珑有致的身体重重的摔靠在了阳台的栏杆上,因那会儿刚好是晌午时分,头顶的阳光非常刺眼,她只能侧过身把头尽量压低一些,无意中瞥见,那盆鸢尾花不知何故,像是从阳台坠下,摔碎在了楼底墙角边的地面上,而地面沿着破碎的花盆逐步阔宽的裂开了一条足足有两米多宽的大裂缝,裂缝一直向山腰下延伸,似乎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