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真的有我想要的吗?”
花奕寒撩起马车上的挂帘,探出头来看着正一边驾驭马车,一边饮酒的叶笑南。
叶笑南饮了一口酒,然之后发现他的手因受了伤,所以还裹着纱布。但而今叶笑南以及花奕寒都能够从逆境中逃离生天,就已经很幸运了。
“难道你想待在正散发着颓废之气的战营?”叶笑南道。
“但海州真的有你所说的那些东西吗?”花奕寒道。
“有,绝对有。”叶笑南道。
花奕寒看着叶笑南背影,他其实还想要继续追问下去,但听到叶笑南如此坚定,他就决定不再多言了。
花奕寒重新坐在车厢中的座椅上,这个座椅很舒适,至少要比放置咸鱼的推车舒服得多。当时的他为了旧派弟子战斗了无数个回合,杀了无数个人,同时自身也受了无数伤。只要花奕寒将圆领袍的扣子解开,就能够发现她的上身布满刀伤。这些刀伤并不浅,所以即便已经过了十几日,这些伤也依然没有治好。而今的叶笑南同花奕寒其实都是伤员,但他这个时候显然还不可以躲在战营中,饮酒避世。而今的整个江湖,都需要叶笑南以及花奕寒,所以叶笑南这时酒也饮得越来越少了。
“你当时是怎样逃出去的?”
过了一阵,花奕寒忽然发问。花奕寒并没有探出头来,而是左手支着头,望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树影、鸟影。花奕寒这句话虽然说得很平淡,但立即将他们拉回到十几日的厮杀之中。花奕寒面对无数敌人,而叶笑南同样亦都是只身一人面对众多杀手。显然,他们面对的敌人,都是属于同一组织,因为他们就是想要分开叶笑南与花奕寒,然后逐个击破。这种计谋,隐藏在一个又一个的事件当中,于是就连叶笑南亦没有反应过来。
叶笑南听后,他笑了笑,道:“靠着为了饮到明日的酒的信念而活着。”
这句话太疯,但同时却又好符合叶笑南的个性。叶笑南向来嗜酒如命,所以,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并不会让人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妥。不过,若是其他人来讲出这句话倒是很奇怪。
花奕寒听到这句话后,他也笑了笑,因为这句话本身就很荒唐——竟然有人是为了能够饮到明日的酒而活着——这已经不能再荒唐了。
叶笑南说完后,他饮了一口酒,然后道:“那你呢?”
“为了旧派弟子。”
花奕寒没有犹豫,并立即回答。
“旧派弟子?”
“御剑门分裂成守旧派以及新派,而我认为新派没有资格管理御剑门。”
“为什么?”
“御剑门是名门正派,但新派弟子所作所为,皆不能算作是正派应作之事。”
“哦哦。”
叶笑南听后,点了点头,接着又笑了几声。
“某天夜晚,他们便在门派内厮杀,而我其实并不打算出手。”
“但你还是出手了。”
“之后,我也没有想到新派竟然还有外面势力插手。”
“新派实力远在旧派之上,就是因为他们背后有人在暗中帮助。只不过,旧派敌不过新派,其实,还有好多原因。”
叶笑南笑了笑,而花奕寒却不解了。
“因为……”
“到了。”
话未说完,马车便已经开到了他们所想到达的地方——海州。
此时,夜幕当空,泛白的月牙为这两人照亮前行的道路。两人为着高大的城郭转圈,而他们这是为了寻找一个机会。他们下车的地方离海州南门大概有几里路。未等他们还未靠近海州时,就已经好几个人正提着灯笼巡逻。同时,这些人通通都配有一把长刀。
一开始的他们还有说有笑,但当他们看到这种阵仗时,他们个个都闭上嘴,隐匿在月牙未能顾及到的阴影之中。每当巡逻的人靠近时,他们都会屏住呼吸,等巡逻的人走了,他们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走过去。夜幕之下的他们身影逐渐迷离,开始变得模糊,开始变得诡秘。
不知不觉,已经渐入冬季,海州也变得这般冻了。
叶笑南望着从蔚蓝再转为紫色的天空,然之后,他笑了笑。花奕寒在后面停了下来,而这个地方刚刚好,因为只有这里防卫最松懈——只有微弱的灯光,几乎没有巡逻的声音。
“刚好。”
叶笑南望着紫色的天空,再次笑了笑,然之后,他抚摸着厚实的城郭——这里刚刚好。他们同时抬头望着起码有五六个人的城郭——他们知道这很艰难,但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了,亦就没有理由而今就走了。
“要上了。”叶笑南道。
“行。”花奕寒道。
两人讲后点了点头,然之后同时御起轻功,直上这座几人高的城郭。他们的轻功很巧妙,在攀高处时竟然不会感觉到吃力。在月色衬托下,竟然还有几分唯美。但两人还是花了很大的力气,因为,这座城郭太高,同时他们这是第一次用轻功攀上城郭。
叶笑南的轻功要比花奕寒自然得多,但依然能够看得出他有点吃力,同时亦会有点紧张;花奕寒的轻功不比叶笑南,所以他很吃力,同时刚才还险些就没能上来了。
上来后,叶笑南第一时间环视了整个城郭——所幸没有人过来,而叶笑南环视了一下,就立即再次隐藏在阴影中。花奕寒上来后,望见叶笑南躲在一边,于是他亦都同叶笑南躲在一齐。
“小心了。”叶笑南压低声音道。
花奕寒听后,点了点头,然之后他们同时在阴影之中穿梭。此时的他们就像是一个孤独的影子,在为真相同正义而孤独前行。叶笑南已经忘记了这是第几次这样了,但花奕寒显然是第一次。
此时的他们在前行时,发现原来海州的深夜会这么冷。叶笑南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多饮一口温酒了。
“盟主,而今我军已经差不多可以正式瓦解淮南道所有州郡。”
“那…倒是个好消息。”
当那人转身,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时,隐藏在阴影中前行的花奕寒眼睛顿时睁大,同时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
花奕寒望着前方的那两个人,花奕寒的嘴唇在颤抖,同时他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惊讶、痛苦、失望。
“为什…么…”
花奕寒声音压得很低,但依然能够听得出他的声音在抖。
“为什么?”
这三个字似乎具有一种魔力,不然叶笑南也不会在马车上一直重复这三个字。
夜越来越黑,马车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自花奕寒从海州逃出来后,他就再都没有讲过一句话。他一直坐在叶笑南的身边,叶笑南没有理会他,而是一直饮着已经凉掉的酒。叶笑南望着前方,然后露出笑容。花奕寒面色惨白,就像一具死尸。黑夜下的他,影子越来越迷离。
花奕寒似乎已经失去了方向。就因为他去了海州。叶笑南去过好几次,但他还是活得好好的,甚至他比之前更爱饮酒了(虽然现在他并不应该饮酒)。最近,叶笑南似乎更加偏爱温酒。每当他停下来,有条件温酒时,他一定会选择花大时间放在温酒上。温酒确实很香甜,但好多时候都没有这个条件去温酒,所以,平常时期大多数人依然会选择冷酒。
黑夜的冷风静静地从花奕寒的身边行过。
花奕寒这时忽然感觉,这时的冷风似乎是在安慰他。但这件事情其实一开始就是他提出来,他坚持的。而今,他没有经受得住,这是他的原因。
“没有想到。”花奕寒道。
这是他发现真相后的第一句话。
花奕寒的眼神很迷离,因为现在他还没有完全接受得住。他已经开始努力了,所以,他才会讲出一句简短的话。
花奕寒说后,他呼出了一口气;叶笑南听后,笑了笑。
“但这就是事实。”叶笑南道。
叶笑南的语气永远这般轻松。
“难道…”
花奕寒望着叶笑南,而这时他看到了笑容——智者般的笑容。花奕寒仍存几分侥幸(叶笑南读出了),但叶笑南却已经放弃了,因为,他露出料那样的笑容——看似是不在乎的笑容,其实是无奈的笑容。
笑容有好多种,而这种笑容最让人沉默。
沉默是个好事,至少你会愿意停下来,思考。
“不会的。”叶笑南道。
叶笑南知道花奕寒的想法,但叶笑南并不打算维护他的“想法”,因为太愚蠢了。
这句话让花奕寒的脸顿时凝固,同时他的嘴唇又开始抖了。这不是一个好习惯,因为,容易被看破。
“为什么…”花奕寒道。
花奕寒又再一次说这三个字了。而当叶笑南听到后,他又再次挤出了笑容。
“因为我从不相信人。”叶笑南道。
黑夜中,花奕寒看着叶笑南,而这时,他看到了叶笑南眼中的几点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