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的确是多灾多难。对『红脸威廉』来说也是如此,他率人到森林里打猎,其中有一个随行侍从的箭法相当的犀利——他一箭命中了倒霉的国王,威廉二世立即死掉了。他的小弟弟亨利立即飞马赶到温彻斯特,先控制住国库,然后赶往伦敦的威斯敏斯特,宣布即位为英国国王。
【文明的野蛮人与野蛮的文明人】
是时候了!
是应该说说英国的时候了!
有一件事是毋庸置疑的:近代人类的文明史,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英国的近代文明史;近代历史的发展,就是英国的发展。这个国家在历史上的道德声誉远不像它所表现的那样好——这个国家曾经干过很多坏事,但最终他们还是赢得了这个世界的尊敬——以成功者的名义。胜利者是不可被指责的——这只是理由之一,而不是全部!
这个国家一直在界定着一种更为规范的竞争法则,他们对于流血事件的厌恶是如此之强烈,以至于发生在法国的同类事件看起来距离我们更为遥远。也正是由于这样一个原因,有些人对他们的厌恶远比尊重更多。他们那尊重对手人格与尊严的表现与他们的目标是如此的背离,经常让我们陷入迷惑之中。
重视尊严与荣誉更甚于生命本身,重视过程更甚于结果——这让我们再次联想起来维京海盗们的杀戮哲学。
而事实上,他们的血脉中流淌着的正是维京海盗的狂暴血液。
再也没有一个民族像他们那样地接近于自己的祖先。
这就给我们一个强烈的印象——仿佛他们是穿越了3 000年的时光帷幕向我们走来,不管这个世界发生了多么巨大的变化,也不论这些变化与他们自身的存在是如何的息息相关,他们从未改变过。
自始至终,直至未来。
界定一个世界的残酷法则,并以自己的坚定信念去改变它,这就是英国人让我们看到的。除非我们能够把规则与道义这二者从目标本身剥离下来,否则我们是很难理解这些最文明的野蛮人。
没错,他们正是这样一些最文明的野蛮人。
而他们所面对的,则是最野蛮的文明人——与英国人相比,法国人更符合这一个非常模糊的定义。但我们在这里是轻易不会产生什么歧义的,文明的野蛮人重视规则,而野蛮的文明人更看重他们的目标。
重视过程者终将失去他们的目标——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英国人从他们的成功巅峰上摔了下来,大片大片的殖民地被迫放弃,昔日的日不落帝国重新蜷缩到那狭小的英伦三岛——但是他们一直在这个世界上起着影响,这不同于葡萄牙、西班牙或是荷兰,也不同于法国、德意志、俄罗斯或是日本,这些曾经称霸一时的世界霸主们或是销声匿迹,或是受困于他们自己的内部问题,而英国人却仍然在这里——只要你希望有一个更为公正而有效的社会行为法则,你就必然需要他们。
重视结果者终将为他们的手段所异化,这个情境我们将会在法国人的历史中看得更为清楚。当英国人在推翻他们的国王却不想流哪怕一滴血而为之绞尽脑汁苦心孤诣的时候,法国人却毫不犹豫地将天才化学家拉瓦锡送上了断头台。他们说:“共和国不需要天才。”他们说对了,不择手段的人需要的只是手段,除此之外任何东西都提不起他们的兴趣来。
规则与目标同样是他们看待事物的标准——文明的野蛮人天性就是野蛮的,所以他们不认为野蛮有什么不妥当之处,而他们衡量对手的基本标准就是过程,如果你的行为的过程背离了道义,那么就不会被他们所接受。
而野蛮的文明人则把他们的眼睛死死盯在目标上——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不惜比野蛮人更野蛮也更残忍,而后他们再使用一些明显是伪饰的借口为自己的恶劣行为辩解——所以文明的野蛮人与野蛮的文明人生来就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但野蛮的文明人注定不会走得太远,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走向哪里——他们注定了只会在同一个地点反复打转,从历史的开始到历史的结束,他们似乎从未曾离开过起点。
文明的野蛮人知道他们不知道目标,所以他们更为看重过程,只要过程不至于迷失,那么他们就不会迷失。
相反,野蛮的文明人虽然也不知道目标却拒绝承认这一点,这就导致了他们为了他们所不知道的目标而憎恨对手的独立意志——伟大的法兰西曾经流了多少宝贵的鲜血,甚至有一段时间,他们几乎认为流血就是一切。这对于没有流过一滴血就完成了他们的革命的英国人来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
但是,基于最终的结果——英国人在贩卖黑奴上的丑陋行为,在对殖民地的非法掠夺方面——更多的人坚持认为英国人才是野蛮的文明人,但事实上他们不是。
此外我们还必须注意一个事实——自从英国人走上他们的巅峰,他们就再也没有走下来。
法国人以为他们取代了英国,可是当他们火焚莫斯科的时候,我们知道他们没有。德意志诸邦以为他们取代了英国,可是当他们轰炸德累斯顿的时候,我们知道他们没有。东方的强权国家也曾一度这样证明他们自己。可是我们看到的只是赤裸裸的注定不会为任何人所接受的最终结果,而英国人还在他们的位置上。留里克帝国的后裔也曾试图走入历史,但是他们很快就迷失了自己。当这个世界的纷繁烟尘散尽,我们看到的仍然是英国人——他们赢了,这是因为他们不重视最终的结果,这些把世界带入工业文明时代的野蛮人始终从过程中获得他们的乐趣。
我们知道,大英帝国同样也是重商主义的信奉者及推行者,很明显这是一个目标结合于手段的行为体系,事实上正是这一行为体系成就了英国人。但如果我们把观察的视角放到整个欧洲,同样是会有异议发出的。但我们既不关注这些异议也不去理会问题的本身——问题有意义吗?
有意义的是行为本身!
也就是说,同对葡萄牙、西班牙甚至荷兰一样,我们对于英国的研究仍然是基于这个民族的行为模式的,在所有相关资料推出之前我们已经得到了结论并坚持认为他们是一伙“文明时代的野蛮人”,这多少有些显得不是那么严肃。
但是已经说过了,问题本身并不重要,而刻意的美化或是丑化,这些纯粹的情绪性思考,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这甚至也包括了对史实的选择与剪裁——所有的客观都是相对的,这就是我们所面对的现实。
【野蛮人的郁闷童年】
在英格兰南部的沙里斯布平原上,有一堆莫名其妙的巨石圈,欧洲的史学家据此坚信,这就是英国早期文明的开端。那一定是巨人活动的时代,否则茹毛饮血的原始人类有什么理由把这些巨大的石块堆砌在一起呢?但不管怎么说,总之是历史开始了,这完全没必要否认。
大约在1万年前的时候,一支游牧部落就生活在中亚,他们在那种恶劣的自然环境中坚持生活了6 000年之久,然后就产生了些什么问题——战争,或者是气候的变迁,于是他们向各个方向前进,东迁者建立了楼兰,南迁者消灭了古印度,西迁者进入了伊朗,而北迁者,他们则成为了日耳曼人。
欧洲人称呼这些早已消失在历史的尘烟之中的部落为“古印欧人”。
古印欧人中的一支——凯尔特人,罗马人称其为高卢人,开始了西进,原因是日耳曼人的逼迫。就这样他们一直逃到了不列颠岛。而此时,皮克特人已经在岛上创立起了还说得过去的文明。
皮克特人的首都是斯康宫,该宫殿以“斯康石”闻名苏格兰,史称“定命石”,因为所有继承苏格兰王位的王公贵族都要到这里来举行加冕仪式。直到1396年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一世决定把这种仪式改在伦敦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内举行,但皮克特王国却一直存在着,这种存在让我们多少可以了解到这个民族的宽和程度。
公元前55年,恺撒大帝带着他的古罗马士兵来到了英国,凯尔特人象征地表示了一下反抗之后,就屈服了,于是恺撒大帝就心满意足地撤走了。但是凯尔特人并没有真正屈服,这就导致了克劳迪亚斯时代的古罗马对凯尔特人的全面征服,在这个征服的过程中虽然古罗马建立起了有效的行政区,但也带来了新的麻烦。
凯尔特人从古罗马那里学会了“建国”,这些草率建立起来的小公国主要是以袭击被罗马人占领的南部为存在方式,这让当时的罗马五贤帝之一的哈德良很是烦恼,于是他修建了欧洲历史上著名的哈德良长城,希望与野蛮的凯尔特人拉开一点距离。
400年后,古罗马人离开了,于是盎格鲁-撒克逊人填补了这段历史的空白,他们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除了凯尔特人之外,不列颠岛上还有皮克特人,以及我们现在才知道的斯克特人。后两支部落显然不是那么热爱和平,他们以袭击骚扰凯尔特人为乐事。于是凯尔特人的部落首领屋提吉伦邀请朱提人来帮助他们。
公元449年,朱提人从泰晤士河登陆,带领这支原始人正规军队的是海恩吉斯和豪沙兄弟。他们在不列颠兢兢业业地为凯尔特人打了6年的仗——理论上说他们应该是最早的雇佣军了,然后他们就因为报酬的问题和凯尔特人发生了争吵。为了表明自己坚决不会妥协的态度,生气的朱提人从此就在这里居住了下来。与此同时,撒克逊人已经从北海的东南岸出发,并在达沃什湾登陆,而盎格鲁人则横渡北海进入了英格兰的南部——他们来这里是想看看有什么可以让他们感到不虚此行的东西。
凯尔特人对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们说不出的恼火,这些客人将罗马人的建筑搞得一团糟,彻底成了废墟。凯尔特人的首领阿鲁狄尔采取了坚壁清野的办法,让这些粗鲁的客人吃了闭门羹,但是客人们仍然没有离开,而且时日长久,就连凯尔特人自己都弄不清楚谁才是不列颠的主人了,他们迁到了布列塔尼亚,也就是小不列颠。
从此撒克逊人居住在南部,盎格鲁人则一直把他们的新家边界推到了爱尔兰海岸,凯尔特人则退到了威尔士、苏格兰和爱尔兰。
不列颠岛从此进入了战国时代。
第一个应该提到的国家就是肯特,它是由凯尔特人请来的雇佣军朱提人建立的。正是肯特王国的埃特尔伯特在其首都坎特伯雷接待了罗马教皇格里高利派出的特使圣奥古斯丁,并在奥古斯丁的劝说下接受了洗礼,这就是基督教进入英国的开端。
但是这伙雇佣军的后代无所作为,他们最终被韦塞克斯所征服。
东盎格利亚国曾接替肯特王国成为英国事实上的统治者,但这个过程太短暂了,不久他们就成了麦西亚王国的附庸,然后又成为韦塞克斯的一部分。丹麦人的到来是这个王国挥之不去的噩梦——他们年轻的国王爱德蒙被丹麦海盗谋杀了。
盎格鲁人则把他们的两个小王国合并成为诺森布里亚王国,但这个王国很难称得上是英国人的骄傲,国王埃特尔弗里特被德拉的爱德温打败,但他也很快被格温尼德王国的国王卡德瓦尔隆杀死。此后奥斯瓦德成为了诺森布里亚的国王,可是他也被麦西亚的彭达杀死了——这个可怜的小王国除了在传播基督教方面颇有建树之外,其历史就是由一连串被杀掉的国王姓名所组成。
丹麦人来了,他们的克努特大帝征服了整个英格兰,并在诺森布里亚设置了丹麦人伯爵。这些伯爵中最强大的是西瓦特,但是他那可怜的继承人托斯提格却被诺森布里亚人赶走了,麦西亚伯爵埃德温的弟弟摩卡尔取代了托斯提格的位置。但是不久后托斯提格却在挪威的金发王哈拉尔德——我们应该还记得他,为了爱情,他统一了整个挪威——陪同下回来了,并击败了埃德温和摩卡尔兄弟。然后刚刚登上王位的哈罗德二世又打败了托斯提格和哈拉尔德,接着大名鼎鼎的维京人诺曼伯爵又打败了哈罗德二世,从而结束了盎格鲁-撒克逊时代。
现在说说麦西亚。它是由盎格鲁人建立的正宗的盎格鲁-撒克逊王国,这个国家一度非常强大,但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很快就会有更强大的国家取代它。于是它先是臣服于韦塞克斯,然后又听命于来自于丹麦的维京人,但是阿尔弗雷德大帝的女儿——麦西亚夫人埃特尔弗莱雷,却因为抗击丹麦人而成就了一个时代的骄傲。
第5个应该提到的国家就是埃塞克斯了,这个国家声称他们的历史远比人们所知道的更为久远,其王族祖先可以上溯到欧洲大陆上日耳曼人所尊崇的主神沃登。所以在这个国家里,宗教信仰势必会产生一些麻烦,他们先是接受了伦敦主教梅利图斯,然后又赶走了他,接着又把他请了回来。在这一过程中当然伴随着流血事件与政变,此后不久这个国家就臣服于韦塞克斯。
我们要提到的第6个国家是苏塞克斯,历史学家一直弄不清楚这个国家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直到公元681年约克主教圣威弗里德来到这里。
最后的一个国家就是我们一再提到的韦塞克斯了,他们的首领塞夫林赶走了凯尔特人,然后他自己的族人又将他和那些凯尔特人一道赶走了——不知道那些凯尔特人会拿这个家伙怎么办——韦塞克斯先是臣服于肯特,然后臣服于诺森埃里亚,再后来他们迫使这两个国家服伏于他们。
阿尔弗雷德大帝的出现让韦塞克斯的光荣成为永恒,但这种局面很快让丹麦国王克努特给打破了。这个丹麦人征服了整个英格兰,但是这些战争狂人的踪影很快就消失了。包括韦塞克斯在内,整个英格兰最终由一个国家演变成了纯粹的地理概念。
于是我们就知道,新的时代到来了。
但正如我们所知道的,维京人——那些曾令我们惊讶不已的战争狂人——与英国的成长历史息息相关,甚至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维京人因此所奉行的行为法则与当地人是如此的接近,以至于我们无法把这二者区别开来。
所以,我们的目光必然要转到这些战争狂人身上来。
这一切是从维京人开始的。
【圆桌骑士梦想的续写者】
关于亚瑟王的传说,是英国历史上的英雄传说,也是欧洲文明的一部分,它同样也有理由成为世界文明的一部分。
亚瑟王时代的传奇是最典型的欧洲骑士文化的组成部分,这其中所阐述的以尊严与荣誉为主体的骑士精神一向为欧洲人所称道。如果我们留心审视这些骑士的风格,就会发现他们行事并不注重最终的目的。骑士的规则和行事过程,这些东西才是最核心的。当一个骑士披甲上阵,与他的对手相对决的时候,所有的人关注的并不是最终的输赢,而是他们是否奉行了公平的法则。法则重于一切,所以英国人得到了他们的圆桌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