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国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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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英国——海面上远去的白帆(5)

詹姆士一世既不喜欢清教徒,也找不到理由喜欢新教徒,总之他就是讨厌一切与传统相背离的东西。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传统的人,说到传统,他在英国执政期间所玩弄的新鲜花样,足够史学家赞叹再三。

专卖制是詹姆士一世的创造,采购优先制也是由他率先推出,同时为了撇开议会弄到钱,他又采用了古老而传统的鬻爵制。正当英国人考虑他们是否还要继续忍受下去的时候,詹姆士一世却死掉了,于是英国人迎来了更让他们忍无可忍的查理一世。

查理一世是斯图亚特王朝的第二任国王,他给英国人带来的麻烦是最让英国人讨厌的战争——同时针对西班牙及法国的战争。这段历史我们非常清楚,战争是围绕着尼德兰地区而进行的,这两场战争搞得西班牙人、荷兰人无不痛苦不堪,但英国民众所感受到的痛苦,丝毫也不亚于另外几个当事国。民众已经忍无可忍了,议会行动起来,准备向查理一世夺回权力。但正如我们所知,单是议会内部的博弈与纠纷就足以让查理一世立于不败之地。但如果国王对此掉以轻心的话,那他就错了。

查理一世是真的错了。他任命劳德为坎特伯雷大主教,劳德急于想肃清新教和新教对英格兰的影响,让英格兰恢复到他所认为的理想状态。任何事情一旦牵扯到宗教就会带来数不清的麻烦,看起来劳德分明是意识不到这一点。

劳德把他的手伸进了苏格兰。很可能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惹下大麻烦了,或者是意识到了而没有放在心上。虽然苏格兰的叛乱行动很快在查理一世的强力镇压之下平息了,但这却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平静之下蕴藏的往往是更为强烈的爆发——苏格兰人再一次侵入英格兰,并向他们的国王提出了赔款的要求。

查理一世需要帮助,这时候他想到了议会。

但是议会的帮助是有条件的,妥协的结果是劳德大主教被关进了伦敦塔,另一个牺牲品是大臣斯特拉福,他连脑袋都丢掉了。

但是议会认为这些让步远远不够,他们所要求的是将国王的权力彻底剥夺干净。

此时查理一世深悔当初的妥协,他现在所能采取的唯一补救措施,就是率兵冲进议会将那些极端分子抓起来。可是他找不到那些人,极端分子们已经被伦敦人藏了起来。查理一世预感到行将到来的可怕危机,他丢下王位潜逃到了南部的诺丁汉郡,组织一支王党军队重返伦敦。

但是可怜的查理注定是回不去了,这时候议会也根据法案建立起了不属于国王的军队,两支英国人的军队在埃吉山相遇。

内战爆发了!

【护国主时代的到来】

内战的爆发标志着平民英雄的出现,但他们往往是来自于受过正统教育的贵族阶层,而那些憨厚的农民,他们更多的是王党的拥护者。这是欧洲革命时代最为离奇的特征之一,国王的身边站满了忠心不二的农民,而贵族则代表着更多数量的民众的意志。

克伦威尔正是在这个时代横空出世。正如我们所料到的那样,他是一个小贵族的后裔,唯其如此他才会有对权力机制的运行的把握与对未来的精确预见。他主张彻底剥夺国王的权力,但这种权力最终会落到什么人手里,这事他从未对人说起过。

他利用议会的钱在民间组织起了一支私人武装,当然名称不能这么叫,否则克伦威尔的行动也就失去了法律的依据。正是他这支私人武装于1645年6月在纳斯比荒原的决战中一举歼灭了由查理一世所统领的王党军队,数百名王党军官成为了俘虏,而查理一世则逃归了苏格兰。

但是查理一世离开得太久了,苏格兰人对他的怀念之情早已淡漠,相反,他在镇压苏格兰人的武装叛乱时的铁腕手段,倒使当地人记忆犹新。但这个因素仍然构不成民众出卖他的理由,但如果再加上英格兰议会送来的40万英镑,那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于是历史风云突变,英格兰和苏格兰的国王查理一世被苏格兰人卖给了英格兰人,这对他来说绝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但在如何处理这位失了势的国王这个问题上,英国人产生了几种不同的观点与见解:长老议会派建议让查理继续回去做国王,而且还要授予他更大的权力;而独立派的军官们则希望能够维持他们在战争期间的既得利益并使之延伸入和平时代;至于平等派,他们也希望自己的要求能够获得满足。对于这位国王,后面的两派人马显然考虑得不是那么充分。

很显然,克伦威尔是属于独立派的,同时他又获得了平等派的支持。

为了与独立派和平等派的联盟相抗衡,长老派秘密与查理一世媾和,试图将独立派与平等派摒弃于权力的分配之外,这当然是行不通的,于是克伦威尔做出了他在这种情况下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的私家军队闯入了监狱,将查理一世劫走,关押在了他的军队中,从此查理一世沦为了克伦威尔一个人的俘虏,这对查理一世来说意味着什么,是可想而知的。

但是查理一世的影响仍然是不可低估的,他仍然是英国人权力的象征。除了长老派已经与他达成了谅解之外,就连独立派和平等派也无法想象一个没有国王的英国会是个什么样子。实际上这位苦命的查理已经沦为了崛起之中的各派势力的战利品,克伦威尔控制了他,对长老派的态度顿时就变得严厉了起来。

独立派的军队冲入了议会,驱逐了长老派的成员。

这件事发生在1647年8月。苏格兰人显然认为这是他们行动的一个理由,于是长老派与苏格兰人以及保王派联合起来,又一轮内战爆发了。

很显然,苏格兰人这一次军事行动是不够慎重的,即使是他们自己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维护这位国王。在此之前查理曾给苏格兰人带来了许多麻烦,实际上他们比任何人都讨厌查理,而他们之所以和保王派站在一起,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除此之外他们是否还有其他选择。

一支茫然的军队能够取胜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保王派的军队在普列斯顿被克伦威尔击溃,独立派的军队攻克了苏格兰。此前苏格兰曾在这里吃了大亏,但这一次,苏格兰人显然更愿意将未来的选择托付给这位意志坚定的克伦威尔,所以他们任由克伦威尔进入了爱丁堡。

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办?

那真是天晓得。

没人知道此后的英国走向何处,克伦威尔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一定要做点儿什么,恢复民众的信心。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于监禁之中的查理身上,这位国王把国家搞成这么一个样子,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可如果不接受他,英国人又能怎么办?

有人建议废黜这位讨厌的查理,推举他10岁的儿子即位。这也不失为解决问题的一个方案,但这同时也意味着独立派人士将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紧张的秘密谈判正在进行之中,以查理为中心,各派势力纷纷争取他的支持。而查理呢?他当然是来者不拒——任何争执都可以放在他恢复了王位之后再说,无论对于保王派、长老派、独立派还是平等派,他都能够做到一视同仁。

正是这种不偏不倚的态度葬送了查理本人,他与保王派秘密联系的一封书信被独立派截获了——独立派应该知道这样的书信不止一封,如果他们需要的话,还可以得到更多。

就这样独立派把事态的发展推到了极端,可怜的查理把他的角色演砸了。

1649年1月27日,由独立派所操纵的法庭作出了最后的裁决:

查理·斯图亚特是暴君、叛徒、杀人犯、国家之公敌,应予以斩首。

尘埃落定。

英国的政权落到了克伦威尔的手中——一切正如他的设计。

护国主时代到来了。新的君王,以其强悍的意志主宰着此后英格兰的历史进程,但英国人明显不喜欢这一点。

平等派发现他们没有得到任何东西——事实上他们应该早就知道这一点才对,于是他们发动了暴乱;而长老派自然而然地与保王派走到了一起,他们在苏格兰、爱尔兰及英格兰的约克郡建立了根据地;查理一世的妻子则游说于法国,她期望法国人能够帮助她重建帝制。

克伦威尔征服了爱尔兰人,然后他又踏平了苏格兰。

不列颠新的君主诞生了——以共和的名义。

他成为了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的终身护国主。

克伦威尔对这个新君主的称谓非常满意。

新君主以他的强硬铁腕慑服了英伦三岛,很快他又挫败了海上的贸易帝国荷兰,夺取了葡萄牙此前所占据的殖民地,强占了西班牙占据的牙买加群岛,还将敦刻尔克划入了英国的版图。在这种情形下,即使是最为谦和的克伦威尔本人也不能不考虑他即位做国王的事情了。但这时候他死掉了,正常的死亡维系了他的名声,这就死得其所了。

克伦威尔的儿子小查理被拥戴成为新的护国主,但我们很快就会发现,当国王是传统,而做护国主则意味着强权与慑服。小查理没有他父亲那种天生的强悍意志,所以他很快就被废黜了。

如果克伦威尔在他生前即位为国王,那么他的儿子小查理从此就会成为英国的传统国王,而传统是不容挑战的。然而克伦威尔没有这样做。于是人们转而寻求真正意义上的传统国王——查理一世的儿子,他也叫小查理。

事实上,小查理一直在提醒他的国民——他还在这里,他所统领的保王军队一刻不停地向英国本土挺进,他们迟早会到达那里,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这时候我们就要提到蒙克将军了。他是英国人海上的战神之一,与布莱克齐名,曾有过与荷兰海战之神交手的不败纪录,特龙普正是在与他交战的过程中中弹身亡。说得清楚些,正是蒙克一手缔造了英国海上的强权。而他的身世与经历又是如此的复杂,这种复杂带有鲜明的英格兰的特征,最终这种复杂的背景构成了英国当时特殊复杂的权力中枢的一部分。

这位神秘的蒙克先生自始至终都在保王党与共和派这两个不同的阵营中来回摇摆,而这又怪不得他,当时整个英格兰都陷入困惑与迷茫之中,如果蒙克先生不摇来摆去,那倒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了。

就这么摇来摆去,蒙克先生终于制造出了欧洲历史上最神秘的谜团——他失踪了,失踪了整整4天,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在有生之年也从未对任何人透露过这件事。等他回来之后,他那支原本对抗保王派的军队却成为了保王军,查理二世在蒙克先生的保护下回到了他的国家,回到了他的王位上。

任何指责蒙克先生的人都必须要回答这样一个问题——有谁能够填补克伦威尔先生遗留下来的巨大权力真空?

如果找不到这样一个人,那么选择查理二世和随便选择其他什么人,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永远的光荣时代】

查理二世回来了,帝制复辟成功。

然后英国人再次感受到了极大的不适应。

但是说老实话,查理二世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出格之处,他无非是强化王权而已,难道英国人得到了他们所期待的国王,还不能够接受这些吗?

克伦威尔的尸体被查理二世从坟墓中挖掘了出来,脑袋被砍掉。

参与审判查理一世的人全都被送上了断头台,报复或宽恕,既然选择的权力在于查理二世,那这样一个结果也就无可厚非。

但查理二世也不是不宽容的人,他甚至发表了“容忍宣言”,解除了英国对天主教徒的限制,这让新教徒们大吃一惊。

他以20万英镑的价钱把敦刻尔克港口卖给了法国人,如果法国人不满意的话,他还可以把价钱开得更低。

英国人期望得到这样一个国王吗?

国王就是国王,容不得他们挑挑拣拣!

难道再来一次革命?

然后呢?

再得到一位更不受欢迎的克伦威尔?

痛苦的英国人说:“统治者都是靠不住的。”

与此同时他们又说:“政府是必要的‘恶’!”

所有人都需要这种“恶”,但必须要把这种恶所带来的危害降低到最小程度。这就是英国人在经历了痛苦的共和时代后所获得的思想认识,尽管这一认知是如此的直观,但对于许多人来说仍然是非常陌生的。

英国人能够接受这一点,这让我们很是惊讶。但更让我们惊讶的是他们在实践中践行这一观点的方式、方法,时过百年他们的邻居法国人仍然在极力地排斥这一观念,至于其他地方的情形,就更为糟糕。

所以我们认为英国人仍然不过是“文明的野蛮人”,这些野蛮人知道他们所干的许多事情在道德上是缺乏依据的,但他们敢于承认这一点。而那些“文明人”却总是用华丽的辞藻把一些明显失之于道义的行径涂上一层金粉,然后再通过野蛮的手段去达到目的。

正是这些文明的野蛮人保留住了做人的最后道德底线——既然一切行为都是基于利益的,那他们最后所能保留的价值性底线,当然是手段了。

而那些野蛮的文明人注定会失去一切底线——既然他们的目的是如此的高尚,又何必拘泥于过程或手段呢?

这一点同样在英国人的法统中体现了出来,即所谓程序正义,这对我们来说丝毫也不陌生。

就在英国人这么痛苦思考的时候,查理二世死掉了,于是他立即获得了英国人的深切怀念。

英国人之所以突然对查理二世的态度有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是因为查理二世的继任者詹姆士二世更为糟糕。

毕竟查理二世还知道什么叫妥协,在必要的情况下愿意作出让步,甚至是“重大的让步”。例如,当他发表了“容忍宣言”,想恢复天主教在英国的势力的时候,遭到了议会的反对,于是查理二世很明智地撤销了这一宣言。但查理二世这么做是有理由的,那是基于他对国人迎请他回归王位的回报。

但是詹姆士二世就不同了,相对于他的父亲来说,他才是真正的传统国王,他的王位来自世袭,与议会或是其他的什么人没有任何关系,又有什么理由对议会作出让步呢?

詹姆士二世和他父亲一样更亲近法国人,他强行把英国的利益让给法国,以回报他在共和时期流亡法国的旧情。也是和他父亲一样,他特别不习惯英国那些新教徒及其行为方式,他有一个美好的愿望,要彻底恢复天主教在英国人心目中应有的位置。冲突就这么发生了,而英国人只能忍耐。

英国人把他们的希望寄托在了詹姆士二世的两个女儿身上,那是两名新教徒——英国新教徒的未来和希望。但是英国人的这一希望破灭了,詹姆士二世又生了一个小儿子,而且已经接受了天主教的洗礼。

英国人决定让这位讨厌的詹姆士二世走开——以温和的方式。

但是詹姆士二世是不肯自动走开的,他看不出他有什么理由必须离开这里,他的王位袭自斯图亚特家族,来自他的父亲与王族的血统。如果有人希望他放弃这一切的话,那么对方必须付出代价才行。

但无论詹姆士二世的态度是何等的强硬,英国人坚持不肯为这场革命流出哪怕是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