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阴郁的神色，在抬头时迅速换上僵硬的笑容对每一个过路的人说着“买一个发卡吧”“这里有很便宜的台灯”“买个毛绒娃娃吧”……
她就好像恨不能一下子把所有的东西瞬间卖完一样努力地解说着。我知道，其实从我爸出事的那一天起，家里生活的主要来源，早就没有了。
直到天快黑的时候，依旧没有卖出去一样货品。
她今天的反应，多少让我有些心有余悸，从来没有见过她会这样。或许她只是觉得无奈，觉得自己无力支撑这个家。也或许只是发泄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情感堆砌。
当然，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看着她，无能为力。
之后，她稍显疲惫，心情稍微平和的时候，才开始收捡那些凌乱的货品。她也似乎才发现一直蹲在一旁的我，让我快回学校。
[09]
告别母亲后，我并没有回到学校，而是不知不觉走到了杜晨所在的发廊。
发廊不像其他的商铺，很多店面都早已关门的时候，仍然听得到发廊里震耳欲聋的音响声。不管里面有没有客人，都是如此。发廊在一个巷子里，并非那种很高级的美容造型屋，只是一个拥有五六个学徒的理发店。远远望去，就只有那一块儿发出光亮，孤寂得就好像夜行人嘴里明灭可见的香烟。
我在门边的一个转花筒灯边停了下来，甚至没有想好我过来是要做什么的。
正在我考虑是否要进去的时候，我听见里面杜晨的声音。
“今天晚上谁有空，陪我去喝酒？” 杜晨的声音和平时完全不一样，虽然她平时也有不羁，但至少在我面前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因为我觉得她平时那些想法我都应该知道的。但是，我并不知道，她可以用如此傲慢而成熟的口气对她身边个个比她大得多的男生说话。
“晨姐是我们辉哥的女人，咱们可没有那个胆子……” 一个调侃的男声接过杜晨的话。
我透过玻璃门看见杜晨，她背对着我，一身柔软地窝在一旁的沙发椅里面，头发均匀地披散在椅背上。我没有看见她的脸，但能见到她面前的烟雾。她在抽烟。
“他？他算什么？他什么也不是！” 杜晨说这些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动一下。言语里的愤恨，与她安静的背影形成强烈的反差，我甚至都在怀疑这话是不是她说的。
之后，一个年龄稍大的男人走到她身后，抚摸着她垂下的头发。
“怎么了这是？” 男人也抽着烟，坐在一旁问她。
“昨天看见他和隔壁舞厅里那女的混在一起。” 杜晨转过头来，
“老板，你说，他一直以来都说要对我好的，为什么突然就这么变了？”
“天下的好男人多得是，像你这样的年轻女孩子，老在一棵树上吊死是为什么呢？” 男人说着这些，又点燃了一根烟。烟雾里，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线，神情猥琐地望着杜晨说：“要不，今晚店门关了去我那儿？呵呵…… 凌耀辉那小子算个屁啊，以后就跟着我……” 随后，他的手从杜晨的头发上开始游移，到肩膀的时候，杜晨从椅子上弹起来，一脸愤怒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