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我这个人平时不太喜欢聊天，今天，却是天南海北、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乱扯，话语毫无章法，毫无头绪，还说了许多笑话荤话，力图合符老况的口味。老况被我调动得很兴奋。我们正扯得兴头，老况老婆招呼吃饭了，三四个新鲜的农家土菜，一盘黄灿灿的炒鸡蛋，陆陆续续端出来。她一边张罗，一边说着感谢话：“马老师，没有下饭菜，全是自家种的几个土菜，难为情，还喝你带来的酒。”她给我和老况斟上酒，自己千不好意思，万不好意思的说，张罗完毕，就在一旁站着，似乎准备做我们的服务员，等候我们吩咐。
我说：“弟媳，来来，坐下，今日，你得陪我们喝一杯。”老况老婆连连摇手，有人要拉她似的，身子向后退着，说:“我真不会喝酒，女人哪好喝酒？”我劝了三四次，她就是不肯。老况恼了，说：“你假蹩卖俏什么，就喝点酒怎么了？就会推三阻四的扫人兴！”听老况说起恶话，老况老婆只好坐下。老况给她斟了小半碗酒，她也不端碗，就在旁边坐着，听我们瞎聊，适时的“是”“对呀”应几句，不时地催我吃菜。
我端起酒杯，说：“我今天要敬酒三杯，说得有理，老况你要陪喝，说得没理，我自罚。第一杯酒，敬你们两公婆盛情款待••••••”老况拦住话头，大声说：“不必多言，少讲废话，我们干！”我的酒杯还没端到嘴边，老况倒早一干而尽。老况老婆说：“你看你看，就是不懂礼貌，马老师话还没说完，你倒先把酒喝完。”老况说：“你懂个屁，喝酒哪有那么多套路。来，我们再干！”
我又端起酒杯说：“这第二杯酒，敬老况讨了个好老婆••••••”
老况又不让我说完，喝道：“好个屁，一个母夜叉！老马，不必多言，少讲废话，我们只喝酒。”老况老婆说：“你就是个屙竹筒。马老师说句好话，平平你的心，你听话不听音，倒认起真来了。”老况说：“你这么懂事，马老师又这样说你好，你为何不敬马老师一杯？”
老况的话，说得他老婆有点脸红，她尴尬的端起酒杯又放下，放下又端起，说：“你知道我滴酒不沾••••••马老师担抬担抬，真不好意思。”她端着酒杯虚晃了几下，并没有酒水进嘴。我赶紧说：“与喝过一样，我领情了。我还有第三杯酒要敬，我要祝老况，在这世上，要吃得起，饿得起，各种挫折经受得起。”
这次，听我这样说，老况一时没有反应，不说话，也不喝酒，愣着。倒是她老婆，连声说好，“老况，你听点进去，马老师教你做人呢，男人是要这样，凡事要把握得牢自己。”
我继续说下去：“今天，老况、弟媳都在，我还要向你们透个不太高兴的消息，听了之后，你们要答应我，要帮我，也帮你们自己，不要弄得很不痛快。”
老况老婆说：“是不是老况在学校又惹事了？你说，没关系，他惹事，又不关你事。”老况大叫起来，“你又乱讲乱话，我清清白白做人，忙忙碌碌做事，惹什么事啦，我？”
我说：“事情确也很小，也是无心惹起的事。老况知道，就是那只狗的事情，那狗主人鳖咬不放，定要学校赔狗••••••”老况叫起来：“赔就赔，又不是我老况独个人吃的，十来个人的事，怕要我独个人赔不成？”老况老婆说：“果然被我料到了，传到我的耳朵里，不会有你老况的好事！”我说：“事情是这样，本来，一只狗，大不了五六十块钱的事，可那狗主人狮子大开口，非要贰佰块不可，否则要告到政府部门去。学校也是没法，受了他的要挟。你知道，这事，钟校长也在场，还有那么多老师，传扬出去，要损学校名声，就叫你一个人担着••••••”
老况吼叫起来：“放屁放屁！他们要名声，我不要名声？他们要吃饭，我不要吃饭？你是说，这贰佰块钱，要我一个人出？真个这样，我与他们拼命！”老况老婆也十分吃惊：“马老师，学校真这样处理了？这也太不公平了！这不是说，老况笨，明明好欺负了？”
我说：“你们不要太激动，听我把话说完，结果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求春雨他们都是理智的人，有良心的人，他们也主动分摊去一百块，我呢，那晚也闻到了狗毛汤，我自认五十块，呵呵，剩下的五十块，就轮上你晦气了。”
老况道：“那也不行，他们这么多人才一百，我只吃了个狗头狗爪，怎就摊上五十呢？你的五十就更冤了，你又没吃上肉，怎也摊上啦，这不是我害你了？”我说：“我的五十块，就不去说它了，这完全是我自愿的。你的五十块，也就算了，自认个晦气，就五十块钱，穷，穷不到哪里去，富，也富不到哪里去。既然校长已有这个想法，你再去争，意义也不大，只会带来更大的不快。弟媳，你说对不对？”
老况说：“我可咽不下这口气。”老况老婆说：“算了，马老师的话有理，饶得别人饶得自，你去闹，也闹不回那五十块钱，领导的决定，不会随便改变的，况且，我们也闹不起，我们没有与领导闹的资本。老况，你今后做个记性，不要再去做斗篮生活了！”
我就拿出150块钱，放在老况老婆面前，说：“这点钱，你收好。老况么，真像弟媳说的，不要闹了，就算卖个教训。”老况老婆正要收钱，老况喝道：“老马的钱不能收，这事他根本不搭界。我真忍不下这口气，我花力气帮他们做事，却叫我出钱！”我说：“老况，你再这样说，我也不高兴了。给我一个面子，这事就到此为止。不过，我还要劝你几句。”
看着老况老婆将钱收起来，我就说：“老况，不少人说你是烂好人。‘好人’前加‘烂’，‘好人’就变味了。帮别人干事，本来是好人行为，但如果烂帮，这帮的意义就变了。你帮人就有点烂帮的意味。老话讲，‘好事做一世，不及大路捡根刺’，古人都知道，为公众做好事，才有意义，才值得做。帮个人的好事，很可能就不值，或许他本不需帮、或不该帮，你去帮了，就只是‘帮空’、‘帮闲’，这种帮人，就是老百姓俗语说的‘帮狗无屙食’，‘吃力不讨好，黄胖舂年糕’。弟媳，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况老婆说：“一点不错，老况就是这样，整年干赔贱力气，换一肚皮气的事。如果老况不帮他们背狗，褪狗，剖狗，烧火焐狗，焐熟了让他们吃，自己安安静静待在家里，哪里会惹来这个祸祟。老况，你听点进去，没有几个会像马老师那样，好心好意的来帮你，劝你。”